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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鬼故事閱讀答案

發布時間: 2020-12-29 20:02:31

1. 莫言小說《師傅越來越幽默》中歡愛場景描寫深意

莫言的小說主要表達的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社會對人性的束縛,和人對深層慾望的壓抑,所以一些情節描寫就是人物在宣洩自己的慾望是對社會傳統的反抗。

2. 過去的年莫言閱讀答案

1、作者提到了過年時哪幾個重要的日子?它們分別有什麼特點?
作者提到了臘月初八,吃臘八粥,粥里要有八樣糧食以及施粥場面熱鬧; 還寫到辭灶日,祭灶神,過得比較認真;
還寫到除夕,包餃子,給祖先上墳,祭恭祖先等;
最後寫到過年,早早起來穿新衣,不許高聲說話,不能說出不吉利的話等一些風俗,顯得喜慶、熱鬧,充滿神秘感。
2、作者寫過去的過年特點是什麼?
作者沒有去細致的描寫各地過年的不同風俗,而是超越了各地過年方式的差別,抓住他們的本質,寫出了抽象的過年共同點:美食的誘惑、神秘的氣氛、春節的童心。

3、如何理解作者筆下(童年)的過去的年的特點? 作者是從貧窮的兒童的視角來看待過去的年的。
在生活水平不高的年代,人們盼望著過年,盼望著過年時能夠吃到奢侈的美食,比如像餃子一類的食物。其實 ,從現在的生活水平來看,吃餃子根本算不上什麼奢望,幾乎可以說是想吃就可以吃到。但在作者的記憶中,童年時期,想吃頓餃子是多麼的不容易!
經過幾千年傳統積淀而形成的「過年」,有許多特定的民間習俗。而這些習俗,即使是在成人來看,也不一定完全能夠理解,就更不用說對孩子來說了。孩子們對一些民間宗教活動部理解,成人又不願意通俗地解釋給孩子們聽,所以,在孩子的心中,產生這種神秘感也就在所難免的了。
純潔的童心表現在對過年的理解和期盼與成年人的不同上。孩子們對美食的期盼,對宗教與未知世界的好奇,以及自己無法理解的自以為是的猜測,就自認會形成他們的童心童趣。

4、作者說「沒有美食的誘惑、沒有神秘的氣氛、沒有純潔的童心,就沒有過年的樂趣」,文中敘述童年過年時也是從這三個方面入手的,請分別舉例說明。(課後「思考與練習」第3題。答案也可參見教參p.26—27)
如臘月初八吃粥對孩子們等粥吃的場面描寫,「一群手捧著大碗的孩子們排著隊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臉凍得通紅,鼻尖上掛著清鼻涕。為了抵抗寒冷,他們不停地蹦跳著,喊叫著。」雖然條件不好,但孩子們的 「蹦跳,喊叫」 單純而快樂。
再如:神秘的氣氛在作品中有好幾處寫到,比如送灶、除夕,這種神秘氣氛主要是通過對過年的民間習俗特別是民間宗教活動的描寫來表達的。神秘來自人對鬼神的敬畏,來自人,特別是孩子對宗教時間的不可知。這方面的描寫是與純潔的童心連在一起的。童心表現在與成年人對年的不同態度上。正是因為孩子們的童心,對美食的期待、對宗教和未知世界的好奇,使得年在孩子們的心中充滿了樂趣。
5、如何理解本文中的細節描寫的作用?

「過年」不是一種抽象的理論,而是一種場面,是人們的一系列行動,更是人們的一種心理期待,體現出一種氛圍,它是感性的,是現象,所以,只有通過細節描寫才能呈現出來。作者也正是這樣寫的。廟里施粥的場景、祭灶的過程、灶神灶馬的樣子都寫得非常細致逼真。還有包餃子、煮餃子、吃餃子的過程,不僅是對餃子的描寫,還有那種氛圍、民俗,都寫得細致入微,把人們帶回當年的生活之中。

6、為什麼現在好多人會議論「過年沒意思了」?
因為現在的生活條件好了,科學知識普及了,孩子們「可樂」的事情多了,年也就失去了它的吸引力了。(第10節:沒有美食的誘惑、沒有神秘的氣氛、沒有純潔的童心,就沒有過年的樂趣。)

7、本文是對童年過年場景的回憶,但在行文中又時常將思緒收回到現在。請從文中找出有關在的語句,說說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
在作者看來,以現在的眼光看過去,過去的年才有了味道,也正因為有了現在的年與過去的年的對比,才有了年的變遷,有了許多生活的感慨和人生況味。(文章最後一節)通過這樣的對比,表達了作者的思想:過去的年雖然窮,但有希望、有期待,有與平時的差異,能夠得到平時難以得到的物質上的滿足和精神上的歡愉。而現在,隨著物質條件的改善、精神活動領域的擴大,人們的許多願望無需非到了過年才能得到滿足,因為,年的意味也就淡了許多,年所能給人們帶來的情趣也就少了許多。
這里,既體現了作為成年人的作者對童年生活的懷念,也表達了作者與孩子們在思想情趣上的差異。
8、莫言的鄉土作品中充滿著濃濃的「懷鄉」情結,課文是如何體現這種情感的? 對過年中幾個重要日子的描寫充滿了民族和鄉土的氣息。如寫過辭灶日,「把那張從灶馬上裁下來的灶馬頭兒貼到炕頭上,所謂灶馬頭,其實就是一張農歷的年歷表,一般都是拙劣的木版印刷,印在最廉價的白紙上。最上邊印著一個小方臉、生著三綹胡須的人,他的兩邊是兩個圓臉的女人,一猜就知道是他兩個太太。」充滿地方特色。雖然物質是匱乏的,但鄉間生活是其樂融融的,充溢著濃濃的親情,同時文章開頭和結尾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觀念問題」、「我們所懷念的那種過年」等的語句充滿了懷舊的情懷。
【莫言一直深受民間故事或傳說的鬼怪故事的影響,故鄉高密的一景一物正是他創作的靈感源泉。】
五、鞏固與拓展。
1、閱讀課文第三節和最後一節,找出其中的對比文字,並說說自己的理解。 第3節我小時候的心態和長輩的心態:「過年意味著小孩子正在向自己生命過程中的輝煌時期進步,而對於大人,則意味著正向衰朽的殘年滑落」。
最後一節中,「我」對過年的態度「沒有美食的誘惑、沒有神秘的氣氛、沒有純潔的童心,就沒有過年的樂趣」和現在孩子對過年的態度:「我們所懷念的那種過年,現在的孩子不感興趣,他們自有他們的歡樂的年」的對比。這里既體現了作為成年人的作者對童年生活的懷念,也表達了作者與孩子們在思想情趣上的差異。

2、你怎樣理解「沒有美食的誘惑、沒有神秘的氣氛、沒有純潔的童心,就沒有過年的樂趣」這句話?
表達了作者對往昔歲月的懷念,更深一層則是對故鄉的懷念,對故鄉親人的懷念。現在的都市生活雖然物質生活充裕,但人的親情和精神生活則是在淡化。過去物質生活雖然貧乏,但自有樂趣。每次過年都是一種渴望。尤其對於小孩子,有好吃的,有神秘的儀式來吸引他們。

六、歸納總結。
1、主旨:文章通過回憶小時候過年時幾個重要的日子:臘八、辭灶日、除夕,特別是對除夕進行了重點描寫,展現了極富地方特色的風俗習慣,寄託了作者對過去歲月的留戀之情。
2、語言特色:簡潔質朴,自然流暢,情真意切。

3. 母親莫言的這篇課文文中主要記敘了母親幾件事情請用簡要的語言概取出來

傻了吧你,在鬼故事吧發作業

4. 奇遇 莫言 小說閱讀理解參考答案

(1)下列對原文的理解和分析,不恰當的兩項是(5分)()
A.小說通過秋夜「我」一個人穿行在莊稼地里的趣味性的描繪,處處彰顯出一種文學的品味、速寫和張力。
B.「我的身後當然什麼也沒有」一句獨立成段,是想著重交代「我」當時無懼無畏的心理,所謂「世界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C.趙三大爺死了也要還債這一情節,使我們深深感受到了一位長者高尚的道德情操。
D.小說情節設計巧妙,前面路上沒碰到鬼,進村的時候反而碰到趙三大爺,「奇遇」傳達了這么一個信息,「原來鬼並不如傳說中那般可怕。」
E.小說構造獨特的主觀感覺世界,用魔幻般的現實主義將民間故事和現代社會融為一體,帶有一定的迷信色彩。
(2)分析小說第二段的景物描寫有什麼作用。(6分)
(3)分析小說第五段寫兒時在家鄉時聽說過的鬼故事有什麼作用。(6分)
(4)「趙家三大爺大前天早晨就死了」這一結局在前文均有暗示,結合文本內容,請試作分析。(8分)

(1)B E
(2)第二段的景物描寫,反映了高密故鄉特有的濃郁的環境特徵。(2分)一方面寫出了家鄉月夜的寧靜幽美,體現了作者對家鄉的熱愛;(1分)另一方面以聲襯靜,寫出了月夜的沉寂,冷清,(2分)為下文寫「我」的恐懼害怕作鋪墊。(1分)
(3)細膩形象的寫出了「我」當時內心的恐懼害怕,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3分)照應前後文,同時還為下文趙三大爺的出現作了一個很好的鋪墊,虛實結合,形成對比烘托。(3分)
(4)這是典型的「出人意料,情理之中」的筆法,(2分)在小說結尾時突轉,使文章精彩巧妙,出奇制勝,於平靜處掀起波瀾,引人深思,(2分)前文伏筆暗示主要體現在:
①「樹影里閃出一個老人來。」一個「閃」字寫出了趙三大爺的特殊身份。
②「穿得齊齊整整,離我三五步處站住了。」迷信里講,死人陰氣重,不敢與活人陽氣相接。
③「知道你回來了,在這里等你。」只有鬼魂才能未卜先知。
④「我的錢不能用。」那是冥錢,陽間當然不能用。
⑤「接過三大爺遞過來的冰冷的瑪瑙煙袋嘴」,「冰冷」一詞也暗示了趙三大爺已成鬼魂。
⑥「父親驚訝地問:你說誰」,「驚訝」一詞也可知趙三大爺已成鬼魂。
⑦「父親竟猶豫著不敢接」,可見父親內心的疑懼,暗示了趙三大爺已成鬼魂。
(寫到其中任意4點就給4分) 不知道你要的是不是這個。。

5. 莫言散文

賣白菜
1967年冬天,我12歲那年,臨近春節的一個早晨,母親苦著臉,心事重重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時而揭開炕席的一角,掀動幾下鋪炕的麥草,時而拉開那張老桌子的抽屜,扒拉幾下破布頭爛線團。母親嘆息著,並不時把目光抬高,瞥一眼那三棵吊在牆上的白菜。最後,母親的目光鎖定在白菜上,端詳著,終於下了決心似的,叫著我的乳名,說:
「社斗,去找個簍子來吧……」
「娘,」我悲傷地問:「您要把它們……」
「今天是大集。」母親沉重地說。
「可是,您答應過的,這是我們留著過年的……」話沒說完,我的眼淚就涌了出來。
母親的眼睛濕漉漉的,但她沒有哭,她有些惱怒地說:「這么大的漢子了,動不動就抹眼淚,像什麼樣子?!」
「我們種了104棵白菜,賣了101棵,只剩下這3棵了……說好了留著過年的,說好了留著過年包餃子的……」我哽咽著說。
母親靠近我,掀起衣襟,擦去了我臉上的淚水。我把臉伏在母親的胸前,委屈地抽噎著。我感到母親用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我的頭,我嗅到了她衣襟上那股揉爛了的白菜葉子的氣味。從夏到秋、從秋到冬,在一年的三個季節里,我和母親把這104棵白菜從嬌嫩的芽苗,侍弄成飽滿的大白菜,我們撒種、間苗、除草、捉蟲、施肥、澆水、收獲、晾曬……每一片葉子上都留下了我們的手印……但母親卻把它們一棵棵地賣掉了……我不由得大哭起來,一邊哭著,還一邊表示著對母親的不滿。母親猛地把我從她胸前推開,聲音昂揚起來,眼睛裡閃爍著惱怒的光芒,說:「我還沒死呢,哭什麼?」然後她掀起衣襟,擦擦自己的眼睛,大聲地說:「還不快去!」
看到母親動了怒,我心中的委屈頓時消失,急忙跑到院子里,將那個結滿了霜花的蠟條簍子拿進來,賭氣地扔在母親面前。母親提高了嗓門,聲音凜冽地說:「你這是扔誰?!」
我感到一陣更大的委屈湧上心頭,但我咬緊了嘴唇,沒讓哭聲沖出喉嚨。
透過蒙矓的淚眼,我看到母親把那棵最大的白菜從牆上釘著的木橛子上摘了下來。母親又把那棵第二大的摘下來。最後,那棵最小的、形狀圓圓像個和尚頭的也脫離了木橛子,擠進了簍子里。我熟悉這棵白菜,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根手指。因為它生長在最靠近路邊那一行的拐角的位置上,小時被牛犢或是被孩子踩了一腳,所以它一直長得不旺,當別的白菜長到臉盆大時,它才有碗口大。發現了它的小和可憐,我們在澆水施肥時就對它格外照顧。我曾經背著母親將一大把化肥撒在它的周圍,但第二天它就打了蔫。母親知道了真相後,趕緊地將它周圍的土換了,才使它死裡逃生。後來,它盡管還是小,但也卷得十分飽滿,收獲時母親拍打著它感慨地對我說:「你看看它,你看看它……」在那一瞬間,母親的臉上洋溢著珍貴的欣喜表情,彷彿拍打著一個歷經磨難終於長大成人的孩子。
集市在鄰村,距離我們家有三里遠。母親讓我幫她把白菜送去。我心中不快,嘟噥著說:「我還要去上學呢。」母親抬頭看看太陽,說:「晚不了。」我還想啰嗦,看到母親臉色不好,便閉了嘴,不情願地背起那隻盛了三棵白菜、上邊蓋了一張破羊皮的簍子,沿著河堤南邊那條小路,向著集市,踽踽而行。寒風凜冽,有太陽,很弱,彷彿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不時有趕集的人從我們身邊超過去。我的手很快就凍麻了,以至於當簍子跌落在地時我竟然不知道。簍子落地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簍底有幾根蠟條跌斷了,那棵最小的白菜從簍子里跳出來,滾到路邊結著白冰的水溝里。母親在我頭上打了一巴掌,罵道:「窮種啊!」然後她就顛著小腳,乍著兩只胳膊,小心翼翼但又十分匆忙地下到溝底,將那棵白菜抱了上來。我看到那棵白菜的根折斷了,但還沒有斷利索,有幾綹筋皮聯絡著。我知道闖了大禍,站在簍邊,哭著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親將那棵白菜放進簍子,原本是十分生氣的樣子,但也許是看到我哭得真誠,也許是看到了我黑黢黢的手背上那些已經潰爛的凍瘡,母親的臉色緩和了,沒有打我也沒有再罵我,只是用一種讓我感到溫暖的腔調說:「不中用,把飯吃到哪裡去了?」然後母親就蹲下身,將背簍的木棍搭上肩頭,我在後邊幫扶著,讓她站直了身體。但母親的身體是永遠也不能再站直了,過度的勞動和艱難的生活早早地就壓彎了她的腰。我跟隨在母親身後,聽著她的喘息聲,一步步向前挪。在臨近集市時,我想幫母親背一會兒,但母親說:「算了吧,就要到了。」
終於挨到了集上。我們穿越了草鞋市。草鞋市兩邊站著幾十個賣草鞋的人,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堆草鞋。他們都用冷漠的目光看著我們。我們穿越了年貨市,兩邊地上擺著寫好的對聯,還有五顏六色的過門錢。在年貨市的邊角上有兩個賣鞭炮的,各自在吹噓著自己的貨,在看熱鬧人們的攛掇下,懸起來,你一串我一串地賽著放,乒乒乓乓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空氣里彌漫著硝煙氣味,這氣味讓我們感到,年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們穿越了糧食市,到達了菜市。市上只有十幾個賣菜的,有幾個賣青蘿卜的,有幾個賣紅蘿卜的,還有一個賣菠菜的,一個賣芹菜的,因為經常跟著母親來賣白菜,這些人多半都認識。母親將簍子放在那個賣青蘿卜的高個子老頭菜簍子旁邊,直起腰與老頭打招呼。聽母親說老頭子是我的姥娘家那村裡的人,同族同姓,母親讓我稱呼他為七姥爺。七姥爺臉色赤紅,頭上戴一頂破舊的單帽,耳朵上掛著兩個兔皮縫成的護耳,支棱著兩圈白毛,看上去很是有趣。他將兩只手交叉著插在袖筒里,看樣子有點高傲。母親讓我走,去上學,我也想走,但我看到一個老太太朝著我們的白菜走了過來。風迎著她吹,使她的身體搖擺,彷彿那風略微大一些就會把她颳起來,讓她像一片枯葉,飄到天上去。她也是像母親一樣的小腳,甚至比母親的腳還要小。她用肥大的棉襖袖子捂著嘴巴,為了遮擋寒冷的風。她走到我們的簍子前,看起來是想站住,但風使她動搖不定。她將襖袖子從嘴巴上移開,顯出了那張癟癟的嘴巴。我認識這個老太太,知道她是個孤寡老人,經常能在集市上看到她。她用細而沙啞的嗓音問白菜的價錢。母親回答了她。她搖搖頭,看樣子是嫌貴。但是她沒有走,而是蹲下,揭開那張破羊皮,翻動著我們的三棵白菜。她把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半截欲斷未斷的根拽了下來。然後她又逐棵地戳著我們的白菜,用彎曲的、枯柴一樣的手指。她撇著嘴,說我們的白菜卷得不緊。母親用憂傷的聲音說:「大嬸子啊,這樣的白菜您還嫌卷得不緊,那您就到市上去看看吧,看看哪裡還能找到卷得更緊的吧。」
我對這個老太太充滿了惡感,你拽斷了我們的白菜根也就罷了,可你不該昧著良心說我們的白菜卷得不緊。我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話:「再緊就成了石頭蛋子了!」
老太太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問母親:「這是誰?是你的兒子嗎?」
「是老小,」母親回答了老太太的問話,轉回頭批評我,「小小孩兒,說話沒大沒小的!」
老太太將她胳膊上挎著的柳條箢斗放在地上,騰出手,撕扯著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層已經乾枯的菜幫子。我十分惱火,便刺她:「別撕了,你撕了讓我們怎麼賣?!」
「你這個小孩子,說話怎麼就像吃了槍葯一樣呢?」老太太嘟噥著,但撕扯菜幫子的手卻並不停止。
「大嬸子,別撕了,放到這時候的白菜,老幫子脫了五六層,成了核了。」母親勸說著她。
她終於還是將那層乾菜幫子全部撕光,露出了鮮嫩的、潔白的菜幫。在清冽的寒風中,我們的白菜散發出甜絲絲的氣味。這樣的白菜,包成餃子,味道該有多麼鮮美啊!老太太搬著白菜站起來,讓母親給她過稱。母親用秤鉤子掛住白菜根,將白菜提起來。老太太把她的臉幾乎貼到秤桿上,仔細地打量著上面的秤星。我看著那棵被剝成了核的白菜,眼前出現了它在生長的各個階段的模樣,心中感到陣陣憂傷。
終於核准了重量,老太太說:「俺可是不會算賬。」
母親因為偏頭痛,算了一會兒也沒算清,對我說:「社斗,你算。」
我找了一根草棒,用我剛剛學過的乘法,在地上劃算著。
我報出了一個數字,母親重復了我報出的數字。
「沒算錯吧?」老太太用不信任的目光盯著我說。
「你自己算就是了。」我說。
「這孩子,說話真是暴躁。」老太太低聲嘟噥著,從腰裡摸出一個骯臟的手絹,層層地揭開,露出一疊紙票,然後將手指伸進嘴裡,沾了唾沫,一張張地數著。她終於將數好的錢交到母親的手裡。母親也一張張地點數著。我看到七姥爺的尖銳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戳了一下,然後就移開了。一塊破舊的報紙在我們面前停留了一下,然後打著滾走了。
等我放了學回家後,一進屋就看到母親正坐在灶前發呆。那個蠟條簍子擺在她的身邊,三棵白菜都在簍子里,那棵最小的因為被老太太剝去了干幫子,已經受了嚴重的凍傷。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知道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母親抬起頭,眼睛紅紅地看著我,過了許久,用一種讓我終生難忘的聲音說:
「孩子,你怎麼能這樣呢?你怎麼能多算人家一毛錢呢?」
「娘,」我哭著說,「我……」
「你今天讓娘丟了臉……」母親說著,兩行眼淚就掛在了腮上。
這是我看到堅強的母親第一次流淚,至今想起,心中依然沉痛。
我眼中的阿城
阿城的確說過我很多好話,在他的文章里,在他與人的交談中。但這並不是我要寫文章說他好的主要原因。阿城是個想得明白也活得明白的人,好話與壞話對他都不會起什麼反應,尤其是我這種糊塗人的贊美。

十幾年前,阿城的《棋王》橫空出世時,我正在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裡念書,聽了一些名士大家的課,腦袋裡狂妄的想法很多,雖然還沒寫出什麼文章,但能夠看上的文章已經不多了。這大概也是所有文學系或是中文系學生的通病,第一年犯得特別厲害,第二年就輕了點,等到畢業幾年後,就基本上全好了。但阿城的《棋王》確實把我徹底征服了。那時他在我的心目中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偶像,想像中他應該穿著長袍馬褂,手裡提著一柄麈尾,披散著頭發,用硃砂點了唇和額,一身的仙風道骨,微微透出幾分妖氣。當時文學系的學生很想請他來講課,系裡的幹事說請了,但請不動。我心中暗想:高人如果一請就來,還算什麼高人?很快我就有機會見到了阿城,那是在一個刊物召開的關於小說創作的會議期間,在幾個朋友的引領下,去了他的家。他家住在一個大雜院里,房子破爛不堪,室內也是雜亂無章,這與我心裡想的很貼。人多,七嘴八舌,阿城坐著吃煙,好像也沒說幾句話。他的樣子讓我很失望,因為他身上沒有一絲仙風,也沒有一絲道骨,妖氣呢,也沒有。知道的說他是個作家,不知道的說他是個什麼也成。但我還是用「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來安慰自己。後來我與他一起去大連金縣開一個筆會,在一起待了一周,期間好像也沒說幾句話。參加會議的還有一對著名的老夫妻,女的是英國人,男的是中國人,兩個人都喜歡喝酒,是真喜歡,不是假喜歡。這兩口子基本上不喝水,什麼時候進了他們的房間什麼時候看到他們在喝酒,不用小酒盅,用大碗,每人一個大碗,雙手捧著,基本上不放下,喝一口,抬起頭,笑一笑,哈哈哈,嘿嘿嘿。哈哈哈是女的,嘿嘿嘿是男的。下酒的東西那是一點也沒有,有了也不吃。就在這兩個老劉伶的房間里,我們說故事,我講了一些高密東北鄉的鬼故事,阿城講了一些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人故事,男老劉伶講了幾個黃色的故事。說是黃故事其實也不太黃,頂多算米黃色。女老劉伶不說話,眯著眼,半夢半醒的樣子,嘴角上掛著一絲微笑。在講完了舊故事又想不出一個新故事的空當里,我們就看房間里蒼蠅翻著筋斗飛行。我們住的是一些海邊的小別墅,蒼蠅特多。蒼蠅在老酒仙的房間里飛行得甚是古怪,一邊飛一邊發出尖厲的嘯聲,好像陷入螺旋改不出來往下墜落的戰斗機。起初我們還以為發現了一個蒼蠅新種,後來才明白它們是被酒氣熏的。阿城的兒子不聽故事也不看蒼蠅,在地毯上打滾豎蜻蜓。在這次筆會上,我發現了阿城一個特點,那就是吃起飯來不抬頭也不說話,眼睛只盯著桌子上的菜盤子,吃的速度極快,連兒子都不顧,只顧自己吃。我們還沒吃個半飽,他已經吃完了。他這種吃相在城裡算不上文明,甚至會被人笑話,我轉彎抹角地說起過他的吃相,他坦然一笑說自己知道,但一上飯桌就忘了,這是當知青時養成的習慣,說是毛病也不是不可以。其實我也是個特別貪吃的人,見了好吃的就奮不顧身,為此遭到很多非議,家中的老人也多次批評過,見到阿城也這樣,我就感到自己與他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心中也坦然了許多:阿城尚如此,何況我乎?阿城寫完他的「三王」和「遍地風流」之後就到美國去了,雖遠隔大洋,但關於他的傳聞還是不絕於耳,最讓人吃驚的是說他在美國用舊零件裝配汽車,製作出各種藝術樣式,賣給喜歡獵奇的美國人,賺了不少錢。後來他回北京我去看他,問起他製造藝術汽車的事,他淡淡一笑,說哪會有這樣的事?近年來阿城出了兩本小書,一本叫做《閑話閑說》,一本叫做《威尼斯日記》,阿城送過我台灣版的,楊葵送過我作家版的,兩個版本的我都認真地閱讀了,感覺好極了,當然並不是因為他在書中提到了我(而且我也不記得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實話實說我覺得阿城這十幾年來並沒有進步,當然也沒有退步。一個人要想不斷進步不容易,但要想十幾年不退步就更不容易。阿城的小說一開始就站在了當時高的位置上,達到了一種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境界,而十幾年後他寫的隨筆保持著同等的境界。

讀阿城的隨筆就如同坐在一個高高的山頭上看山下的風景,城鎮上空繚繞著淡淡的炊煙,街道上的紅男綠女都變得很小,狗叫馬嘶聲也變得模模糊糊,你會暫時地忘掉人世間的紛亂爭斗,即便想起來也會感到很淡漠。阿城的隨筆能夠讓人清醒,能夠讓人超脫,能夠讓人心平氣和地生活著,並且感受到世俗生活的樂趣。阿城閑話閑說到了魏晉的志怪志人,以至唐的傳奇,沒有太史公不著痕跡的布局功力,卻有筆記的隨記隨奇,一派天真。後來的《聊齋志異》,雖然也寫狐怪,卻沒有了天真,但故事的收集方法,蒲松齡則是請教世俗。莫言也是山東人,說和寫鬼怪,當代中國一絕,在他的家鄉高密,鬼怪就是當地的世俗構成。像我這類四九年後城裡長大的,只知道「階級敵人」,哪裡就寫過他了?我聽莫言講鬼怪,格調情懷是唐以前的,語言卻是現在的,心裡喜歡,明白他是大才。八六年夏天我和莫言在遼寧大連,他講過有一次他回家鄉山東高密,晚上進到村子,村前有個蘆葦盪,於是捲起褲腿涉水過去。不料人一攪動,水中立起無數的小紅孩兒,連說吵死了吵死了,莫言只好退回岸上,水裡復歸平靜。但這水總是要過的,否則如何回家?家又就近在眼前,於是再到水裡,小紅孩兒則又從水中立起,連說吵死了吵死了。反復了幾次之後,莫言只好在岸上蹲了一夜,天亮才涉水回家。這是我自小以來聽到的最好的一個鬼故事,因此高興了好久,好像將童年的恐怖洗盡,重為天真。引用了阿城的話,有拉大旗做虎皮之嫌。當年阿城說我是大才,沾自喜,彷彿真的就成了大才。但事過多年後,才發現這過度的表揚是害人不淺的糖衣炮彈。他讓我迷糊了將近十年。直到現在才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大才,連中才也算不上。如果我這樣的就算大才,那我們村子裡的那些老頭老太太都是超大才了。充其量我也只是個用筆桿子耍貧嘴的,用我們村子裡的價值標准來衡量,屬於下三濫的貨色。我們村子裡人經常奚落那些自以為有本事的人,說你有本事為什麼不到中共中央里去?為什麼不到聯合國里去?最不濟你也應該到省里去啊,何必再在這里丘著?聽了鄉親們的話,我有猶如被當頭棒喝般的覺悟,是啊,如果真是大才,何必還來費時把力地寫什麼小說?小說,小說,小人之語也,那些把小說說成高尚、偉大之類的人,無非是借抬高職業來抬高自己的身份。我想起多年前在我們縣醫院門口一個賣茶葉蛋的老太太那副驕傲的嘴臉,我想起一個給豬配種的人斬釘截鐵的話語:沒有我,你們就沒有肉吃。其實,賣茶葉蛋的老太太可以驕傲,給豬配種的人也可以驕傲,因為他們畢竟是有用的人,唯獨寫小說的不值得驕傲。寫小說的如果臉皮夠厚,在外邊驕傲還可以,如果回到故鄉還驕傲,那就等著挨你爹的耳刮子、等著讓你的鄉親們嗤之以鼻吧。「騙子最怕老鄉親」,這句話就是針對著寫小說的說的。美國當年有「天才」之譽的小說家托馬斯·沃爾夫,生前不敢回故鄉,英國小說家勞倫斯也被他的鄉親宣布為不受歡迎的人,他們都是在外邊吹牛太過,不知天高地厚,傷了鄉親們的感情。至於他們死後多年,故鄉用寬廣胸懷重新接受了他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久前被請擔任台北市駐市作家,與阿城同住一樓,期間多次相聚,感到阿城更神了。無論到了哪裡,即便他坐在那裡叼著煙袋鍋子一聲不吭,你也能感到,他是個中心。大家都在期待著他的妙語和高論。無論什麼稀奇古怪的問題,只要問他,必有一解。且引經據典,言之鑿鑿,真實得讓人感到不真實。不知道他那顆圓溜溜的腦袋瓜子里,是如何裝進了這許多的知識。在阿城面前不能驕傲,猶如在我的鄉親們面前不能驕傲一樣。這個人,越來越像一個道長了。
廚房裡的看客
多年來我腦子里沒有廚房的概念。當兵前在農村,做飯是母親的事,與小孩子無關;即便是農村的大男人,幾乎也沒有下廚房做飯的,如果大男人下廚房做飯,會讓人瞧不起。嚴格說起來農村也沒有廚房,一進門就是堂屋,屋裡壘著兩個大灶,安著兩口巨大的鐵鍋,完全可以把小孩子放進去洗澡。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大鍋?那是因為鍋里不但要煮人吃的飯,還要煮豬吃的食,而且農村人的飯量比城裡人要大得多,食物又粗糙,鍋小了是不行的。除了這兩口大鍋,堂屋裡還要安一張桌子,安不起桌子就用磚頭壘一個檯子,檯子的洞里放著碟子碗筷之類,檯面上就是安放祖先牌位的地方,侮辱了這地方,就跟侮辱了祖先是一樣的。我的鄰居家女人和人打架,實在打不過,就跑到人家的堂屋裡,爬上那個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脫下了褲子。她這一手非常厲害,村子裡幾乎沒有不怕的。堂屋的一角,是堆放柴草的地方,我們管那裡叫草旮旯,天氣寒冷時,豬就鑽到那裡睡覺。在我當兵以前,母親要往鍋里貼餅子時,經常讓我幫她燒火,煙熏火燎,灰土飛揚,農村的廚房可不是個好玩的地方。我不願幫母親燒火,但很願看母親收拾魚。吃魚的機會很少,一年也就是那麼三兩次。每逢母親收拾魚,我就蹲在旁邊看,一邊看,一邊問,還忍不住伸手,母親就訓斥我:「腥乎乎的,動什麼?」當兵之後,連隊里有大夥房,里邊安的鍋更大,不但小孩子可以進去洗澡,大人進去洗也沒有問題。我很想當炊事員,因為炊事員進步比較快,立功受獎的機會多,可惜領導不讓我當。星期天,我經常到伙房裡去幫廚,體驗大鍋里炒菜的滋味。那把炒菜的鍋鏟差不多就是一把挖地的鐵鍬,打起仗來完全可以當做武器。用那樣的大鍋鏟翻動著滿鍋的大白菜,那感覺真是妙極了。大鍋里炒出來的菜,味道格外的好,無論多麼高明的廚師也難做出軍隊里大鍋菜的味道。我吃了將近二十年這樣的大鍋菜,感覺著已經吃得很煩,但脫離軍隊幾年之後,又有些懷念。我四十歲的時候,終於有了自家的廚房。廚房是妻子的地盤,我輕易不進去,進去反而添亂。但只要是她收拾魚的時候,無論多麼忙,我也要進去看看。當然是她收拾海魚時,收拾淡水魚我是不看的,淡水魚太腥,而且多半活著。海里的魚能讓我想起少年時期,想起許多的往事。青魚來了時,應該是殘冬初春時節,母親說,看青魚鮮不鮮,主要看它們的眼睛,如果它們的眼睛紅得沁血,說明很新鮮,如果眼睛不紅了,就說明不新鮮了。前面我說過,我們一年裡吃不到幾次魚,我每次看母親收拾魚就聽母親給我講關於魚的知識。她說的也是她的童年記憶。那時好像魚很多。四月里,新鮮帶魚上市,母親說,你姥姥家門前那條大街上一片銀白,全是魚,那些帶魚又寬又厚,放到鍋里一煎,滋滋地冒油。現在,這些帶魚,瘦得像高粱葉子,母親憤憤不平地說,它們也配叫帶魚?還有什麼大黃花魚、小黃花魚、偏口魚、披毛魚、那時的魚真多啊,價錢也便宜,現在,魚都到哪裡去了呢?母親說。現在我到廚房裡看妻子收拾魚,其實是借這個類似的場境回憶童年,回憶母親的回憶,這就如同打通了一條時間的隧道,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母親的童年時代甚至更早,那時候,高密東北鄉的魚市上,一片銀光閃爍,那是新鮮的海魚在閃光。

6. 莫言遇鬼

奇遇--莫言1982年秋天,我從保定府回高密東北鄉探親。因為火車晚點,車抵高密站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通鄉鎮的汽車每天只開一班,要到早晨六點。舉頭看天,見半塊月亮高懸,天清氣爽,我便決定不在縣城住宿,乘著明月早還家,一可早見父母,二可呼吸田野里的新鮮空氣。 這次探家我只提一個小包。所以走得很快。穿過鐵路橋洞後,我沒走柏油路。因為柏油公路拐直角。要遠好多。我斜刺里走上那條廢棄數年的斜插到高密東北鄉去的土路。土路因為近年來有些地方被挖斷了。行人稀少,所以路面上雜草叢生,只是在路中心還有一線被人踩過痕跡。路兩邊全是莊稼地,有高粱地、玉米地、紅薯地等,月光照在莊稼的枝葉上,閃爍著微弱的銀光。幾乎沒有風,所有的葉子都紋絲不動,草蟈蟈的叫聲從莊稼地里傳來,非常響亮,好像這叫聲滲進了我的肉里、骨頭里,蟈蟈的叫聲使月夜顯得特別沉寂。 路越往前延伸莊稼越茂密,縣城的燈光早就看不見了。縣城離高密東北鄉有40多里路呢。除了蟈蟈的叫聲之外,莊稼地里偶爾也有鳥或什麼小動物的叫聲。我忽然感覺到脖頸後有些涼森森的,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特別響亮與沉重起來。我有些後悔不該單身走夜路,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路兩邊的莊稼地里有無數秘密,有無數隻眼睛在監視著我,並且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尾隨著我,月光也突然朦朧起來。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越走得快越感到背後不安全。終於,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我的身後當然什麼也沒有。 繼續往前走吧。一邊走一邊罵自己:你是解放軍軍官嗎?你是共產黨員嗎?你是馬列主義教員嗎?你是,你是一個唯物主義者,而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共產黨員死都不怕還怕什麼?有鬼嗎?有邪嗎?沒有!有野獸嗎?沒有!世界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但依然渾身緊張、牙齒打戰,兒時在家鄉時聽說過的鬼故事「連篇累牘」地涌進腦海: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聽到前邊有貨郎挑子的嘎吱聲,細細一看,只見到兩個貨挑子和兩條腿在移動,上身沒有……一個人走夜路碰到一個人對他嘿嘿笑,仔細一看,是個女人,這女人臉上只有一張紅嘴,除了嘴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是「光面」鬼……一個人走夜路忽然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在吃青草…… 我後來才知道我的冷汗一直流著,把衣服都溻濕了。 我高聲唱起歌來:「向前向前向前——殺——」 自然是一路無事。臨近村頭時,天已黎明,紅日將出未出時,東邊天上一片紅暈,村裡的雄雞喔喔地叫著,一派安寧景象。回頭望來路,莊稼是莊稼道路是道路,想起這一路的驚懼,感到自己十分愚蠢可笑。 正欲進村,見樹影里閃出一個老人來,定睛一看,是我的鄰居趙三大爺。他穿得齊齊整整,離我三五步處站住了。 我忙問:「三大爺,起這么早!」 他說:「早起進城,知道你回來了,在這里等你。」 我跟他說了幾句家常話,遞給他一支帶過濾嘴的香煙。 點著了煙,他說:「老三,我還欠你爹五元錢,我的錢不能用,你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他吧,就算我還了他錢。」 我說:「三大爺,何必呢?」 他說:「你快回家去吧,爹娘都盼著你呢!」 我接過三大爺遞過來的冰冷的瑪瑙煙袋嘴,匆匆跟他道別,便急忙進了村。 回家後,爹娘盯著我問長問短,說我不該—人走夜路,萬一出點什麼事就了不得。我打著哈哈說:「我一心想碰到鬼,可是鬼不敢來見我!」 母親說:「小孩子家嘴不要狂!」 父親抽煙時,我從兜里摸出那瑪瑙煙袋嘴,說:「爹,剛才在村口我碰到趙三大爺,他說欠你五元錢,讓我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你抵債。」 父親驚訝地問:「你說誰?」 我說:「趙家三大爺呀!」 父親說:「你看花了眼了吧?」 我說:「絕對沒有,我跟他說了一會兒話,還敬他一支煙,還有這個煙袋嘴呢!」 我把煙袋嘴遞給父親,父親竟猶豫著不敢接。 母親說:「趙家三大爺大前天早晨就死了!」 這么說來,我在無意中見了鬼,見了鬼還不知道,原來鬼並不如傳說中那般可怕,他和藹可親,他死不賴賬,鬼並不害人,真正害人的還是人,人比鬼要厲害得多啦!

7. 求全本小說。 除了網游、鬼故事其他都可以嘗試。

神墓 (超爽),九幽 魔戒 (NB),魔獸劍聖異界縱橫,酒神(看看再說,都是經典)版重生成神,超權級電腦,邪皇無悔,轉世滅神;穿越:調教初唐,極品家丁,穿越之紈絝子弟;玄幻:神墓;軍事:狼群;網游:網游之風流騎士;都市:很純很噯昧(這些個人認為是個中極品)[絕對原創,復制鄙視]

8. 莫言《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閱讀答案

尊敬的瑞典學院各位院士,女士們、先生們:
通過電視或者網路,我想在座的各位,對遙遠的高密東北鄉,已經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你們也許看到了我的九十歲的老父親,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兒和我的一歲零四個月的外孫女。但有一個我此刻最想念的人,我的母親,你們永遠無法看到了。我獲獎後,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榮,但我的母親卻無法分享了。
我母親生於1922 年,卒於1994 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莊東邊的桃園里。去年,一條鐵路要從那兒穿過,我們不得不將她的墳墓遷移到距離村子更遠的地方。掘開墳墓後,我們看到,棺木已經腐朽,母親的骨殖,已經與泥土混為一體。我們只好象徵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從那一時刻起,我感到,我的母親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訴說,就是對母親的訴說。
我是我母親最小的孩子。我記憶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著家裡唯一的一把熱水瓶去公共食堂打開水。因為飢餓無力,失手將熱水瓶打碎,我嚇得要命,鑽進草垛,一天沒敢出來。傍晚的時候,我聽到母親呼喚我的乳名。我從草垛里鑽出來,以為會受到打罵,但母親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只是撫摸著我的頭,口中發出長長的嘆息。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隨著母親去集體的地里撿麥穗,看守麥田的人來了,撿麥穗的人紛紛逃跑,我母親是小腳,跑不快,被捉住,那個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搧了她一個耳光。她搖晃著身體跌倒在地。看守人沒收了我們撿到的麥穗,吹著口哨揚長而去。我母親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讓我終生難忘。多年之後,當那個看守麥田的人成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集市上與我相逢,我沖上去想找他報仇,母親拉住了我,平靜地對我說:「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我記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個中秋節的中午,我們家難得地包了一頓餃子,每人只有一碗。正當我們吃餃子時,一個乞討的老人,來到了我們家門口。我端起半碗紅薯干打發他,他卻憤憤不平地說:「我是一個老人,你們吃餃子,卻讓我吃紅薯干,你們的心是怎麼長的?」我氣急敗壞地說:「我們一年也吃不了幾次餃子,一人一小碗,連半飽都吃不了!給你紅薯干就不錯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滾!」母親訓斥了我,然後端起她那半碗餃子,倒進老人碗里。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跟著母親去賣白菜,有意無意地多算了一位買白菜的老人一毛錢。算完錢我就去了學校。當我放學回家時,看到很少流淚的母親淚流滿面。母親並沒有罵我,只是輕輕地說:「兒子,你讓娘丟了臉。」
我十幾歲時,母親患了嚴重的肺病,飢餓,病痛,勞累,使我們這個家庭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以為母親隨時都會自尋短見。每當我勞動歸來,一進大門,就高喊母親,聽到她的回應,心中才感到一塊石頭落了地,如果一時聽不到她的回應,我就心驚膽顫,跑到廂房和磨坊里尋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也沒有見到母親的身影。我便坐在院子里大哭。這時,母親背著一捆柴草從外邊走進來。她對我的哭很不滿,但我又不能對她說出我的擔憂。母親看透我的心思,她說:「孩子,你放心,盡管我活著沒有一點樂趣,但只要閻王爺不叫我,我是不會去的。」我生來相貌醜陋,村子裡很多人當面嘲笑我,學校里有幾個性格霸蠻的同學甚至為此打我。我回家痛哭,母親對我說:「兒子,你不醜。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裡?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變美。」後來我進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後甚至當面嘲弄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親的話,便心平氣和地向他們道歉。
我母親不識字,但對識字的人十分敬重。我們家生活困難,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只要我對她提出買書買文具的要求,她總是會滿足我。她是個勤勞的人,討厭懶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為看書耽誤了幹活,她從來沒批評過我。有一段時間,集市上來了一個說書人。我偷偷地跑去聽書,忘記了她分配給我的活兒。為此,母親批評了我。晚上,當她就著一盞小油燈為家人趕制棉衣時,我忍不住地將白天從說書人那裡聽來的故事復述給她聽,起初她有些不耐煩,因為在她心目中,說書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務正業的人,從他們嘴裡,冒不出什麼好話來。但我復述的故事,漸漸地吸引了她。以後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給我排活兒,默許我去集上聽書。為了報答母親的恩情,也為了向她炫耀我的記憶力,我會把白天聽到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她聽。
很快的,我就不滿足復述說書人講的故事了,我在復述的過程中,不斷地添油加醋。我會投我母親所好,編造一些情節,有時候甚至改變故事的結局。我的聽眾,也不僅僅是我的母親,連我的姐姐,我的嬸嬸,我的奶奶,都成為我的聽眾。我母親在聽完我的故事後,有時會憂心忡忡地,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兒啊,你長大後會成為一個什麼人呢?難道要靠耍貧嘴吃飯嗎?」我理解母親的擔憂,因為在村子裡,一個貧嘴的孩子,是招人厭煩的,有時候還會給自己和家庭帶來麻煩。我在小說《牛》里所寫的那個因為話多被村裡人厭惡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時的影子。我母親經常提醒我少說話,她希望我能做一個沉默寡言、安穩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卻顯露出極強的說話能力和極大的說話慾望,這無疑是極大的危險,但我的說故事的能力,又帶給了她愉悅,這使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盡管有我父母親的諄諄教導,但我並沒改掉我喜歡說話的天性,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對自己的諷刺。我小學未畢業即輟學,因為年幼體弱,幹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灘上去放牧牛羊。當我牽著牛羊從學校門前路過,看到昔日的同學在校園里打打鬧鬧,我心中充滿悲涼,深深地體會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孩子——離開群體後的痛苦。到了荒灘上,我把牛羊放開,讓它們自己吃草。藍天如海,草地一望無際,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鳥兒在天上鳴叫。我感到很孤獨,很寂寞,心裡空空盪盪。有時候,我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懶洋洋地飄動著的白雲,腦海里便浮現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幻像。我們那地方流傳著許多狐狸變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著能有一個狐狸變成美女與我來做伴放牛,但她始終沒有出現。但有一次,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從我面前的草叢中跳出來時,我被嚇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狐狸跑沒了蹤影,我還在那裡顫抖。有時候我會蹲在牛的身旁,看著湛藍的牛眼和牛眼中的我的倒影。有時候我會模仿著鳥兒的叫聲試圖與天上的鳥兒對話,有時候我會對一棵樹訴說心聲。但鳥兒不理我,樹也不理我。——許多年後,當我成為一個小說家,當年的許多幻想,都被我寫進了小說。很多人誇我想像力豐富,有一些文學愛好者,希望我能告訴他們培養想像力的秘訣,對此,我只能報以苦笑。就像中國的先賢老子所說的那樣:「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我童年輟學,飽受飢餓、孤獨、無書可讀之苦,但我因此也像我們的前輩作家沈從文那樣,及早地開始閱讀社會人生這本大書。前面所提到的到集市上去聽說書人說書,僅僅是這本大書中的一頁。
輟學之後,我混跡於成人之中,開始了「用耳朵閱讀」的漫長生涯。二百多年前,我的故鄉曾出了一個講故事的偉大天才——蒲松齡,我們村裡的許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傳人。我在集體勞動的田間地頭,在生產隊的牛棚馬廄,在我爺爺奶奶的熱炕頭上,甚至在搖搖晃晃地行進著的牛車上,聆聽了許許多多神鬼故事,歷史傳奇,逸聞趣事,這些故事都與當地的自然環境、家族歷史緊密聯系在一起,使我產生了強烈的現實感。
我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這些東西會成為我的寫作素材,我當時只是一個迷戀故事的孩子,醉心地聆聽著人們的講述。那時我是一個絕對的有神論者,我相信萬物都有靈性,我見到一棵大樹會肅然起敬。我看到一隻鳥會感到它隨時會變化成人,我遇到一個陌生人,也會懷疑他是一個動物變化而成。每當夜晚我從生產隊的記工房回家時,無邊的恐懼便包圍了我,為了壯膽,我一邊奔跑一邊大聲歌唱。那時我正處在變聲期,嗓音嘶啞,聲調難聽,我的歌唱,是對我的鄉親們的一種折磨。
我在故鄉生活了二十一年,期間離家最遠的是乘火車去了一次青島,還差點迷失在木材廠的巨大木材之間,以至於我母親問我去青島看到了什麼風景時,我沮喪地告訴她: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了一堆堆的木頭。但也就是這次青島之行,使我產生了想離開故鄉到外邊去看世界的強烈願望。
1976 年2 月,我應征入伍,背著我母親賣掉結婚時的首飾幫我購買的四本《中國通史簡編》,走出了高密東北鄉這個既讓我愛又讓我恨的地方,開始了我人生的重要時期。我必須承認,如果沒有多年來中國社會的巨大發展與進步,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也不會有我這樣一個作家。
在軍營的枯燥生活中,我迎來了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和文學熱潮,我從一個用耳朵聆聽故事,用嘴巴講述故事的孩子,開始嘗試用筆來講述故事。起初的道路並不平坦,我那時並沒有意識到我二十多年的農村生活經驗是文學的富礦,那時我以為文學就是寫好人好事,就是寫英雄模範,所以,盡管也發表了幾篇作品,但文學價值很低。
1984 年秋,我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在我的恩師著名作家徐懷中的啟發指導下,我寫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說。在《秋水》這篇小說里,第一次出現了「高密東北鄉」這個字眼,從此,就如同一個四處游盪的農民有了一片土地,我這樣一個文學的流浪漢,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場所。我必須承認,在創建我的文學領地「高密東北鄉」的過程中,美國的威廉?福克納和哥倫比亞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給了我重要啟發。我對他們的閱讀並不認真,但他們開天闢地的豪邁精神激勵了我,使我明白了一個作家必須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應該謙卑退讓,但在文學創作中,必須頤指氣使,獨斷專行。
我追隨在這兩位大師身後兩年,即意識到,必須盡快地逃離他們,我在一篇文章中寫道:他們是兩座灼熱的火爐,而我是冰塊,如果離他們太近,會被他們蒸發掉。根據我的體會,一個作家之所以會受到某一位作家的影響,其根本是因為影響者和被影響者靈魂深處的相似之處。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盡管我沒有很好地去讀他們的書,但只讀過幾頁,我就明白了他們幹了什麼,也明白了他們是怎樣乾的,隨即我也就明白了我該干什麼和我該怎樣干。我該乾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講自己的故事。我的方式,就是我所熟知的集市說書人的方式,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村裡的老人們講故事的方式。坦率地說,講述的時候,我沒有想到誰會是我的聽眾,也許我的聽眾就是那些如我母親一樣的人,也許我的聽眾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故事,起初就是我的親身經歷,譬如《枯河》中那個遭受痛打的孩子,譬如《透明的紅蘿卜》中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孩子。我的確曾因為干過一件錯事而受到過父親的痛打,
我也的確曾在橋梁工地上為鐵匠師傅拉過風箱。當然,個人的經歷無論多麼奇特也不可能原封不動地寫進小說,小說必須虛構,必須想像。很多朋友說《透明的紅蘿卜》是我最好的小說,對此我不反駁,也不認同,但我認為《透明的紅蘿卜》是我的作品中最有象徵性、最意味深長的一部。那個渾身漆黑、具有超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超人的感受能力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說的靈魂,盡管在後來的小說里,我寫了很多的人物,但沒有一個人物,比他更貼近我的靈魂。或者可以說,一個作家所塑造的若幹人物中,總有一個領頭的,這個沉默的孩子就是一個領頭的,他一言不發,但卻有力地領導著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高密東北鄉這個舞台上,盡情地表演。自己的故事總是有限的,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就必須講他人的故事。於是,我的親人們的故事,我的村人們的故事,以及我從老人們口中聽到過的祖先們的故事,就像聽到集合令的士兵一樣,從我的記憶深處湧出來。他們用期盼的目光看著我,等待著我去寫他們。我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姑姑、叔叔、妻子、女兒,都在我的作品裡出現過,還有很多的我們高密東北鄉的鄉親,也都在我的小說里露過面。當然,我對他們,都進行了文學化的處理,使他們超越了他們自身,成為文學中的人物。
我最新的小說《蛙》中,就出現了我姑姑的形象。因為我獲得諾貝爾獎,許多記者到她家采訪,起初她還很耐心地回答提問,但很快便不勝其煩,跑到縣城裡她兒子家躲起來了。姑姑確實是我寫《蛙》時的模特,但小說中的姑姑,與現實生活中的姑姑有著天壤之別。小說中的姑姑專橫跋扈,有時簡直像個女匪,現實中的姑姑和善開朗,是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現實中的姑姑晚年生活幸福美滿,小說中的姑姑到了晚年卻因為心靈的巨大痛苦患上了失眠症,身披黑袍,像個幽靈一樣在暗夜中游盪。我感謝姑姑的寬容,她沒有因為我在小說中把她寫成那樣而生氣;我也十分敬佩我姑姑的明智,她正確地理解了小說中人物與現實中人物的復雜關系。母親去世後,我悲痛萬分,決定寫一部書獻給她。這就是那本《豐乳肥臀》。因為胸有成竹,因為情感充盈,僅用了83 天,我便寫出了這部長達50 萬字的小說的初稿。
在《豐乳肥臀》這本書里,我肆無忌憚地使用了與我母親的親身經歷有關的素材,但書中的母親情感方面的經歷,則是虛構或取材於高密東北鄉諸多母親的經歷。在這本書的卷前語上,我寫下了「獻給母親在天之靈」的話,但這本書,實際上是獻給天下母親的,這是我狂妄的野心,就像我希望把小小的「高密東北鄉」寫成中國乃至世界的縮影一樣。
作家的創作過程各有特色,我每本書的構思與靈感觸發也都不盡相同。有的小說起源於夢境,譬如《透明的紅蘿卜》,有的小說則發端於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事件——譬如《天堂蒜薹之歌》。但無論是起源於夢境還是發端於現實,最後都必須和個人的經驗相結合,才有可能變成一部具有鮮明個性的,用無數生動細節塑造出了典型人物的、語言豐富多彩、結構匠心獨運的文學作品。有必要特別提及的是,在《天堂蒜薹之歌》中,我讓一個真正的說書人登場,並在書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十分抱歉地使用了這個說書人真實姓名,當然,他在書中的所有行為都是虛構。在我的寫作中,出現過多次這樣的現象,寫作之初,我使用他們的真實姓名,希望能藉此獲得一種親近感,
但作品完成之後,我想為他們改換姓名時卻感到已經不可能了,因此也發生過與我小說中人物同名者找到我父親發泄不滿的事情,我父親替我向他們道歉,但同時又開導他們不要當真。我父親說:「他在《紅高粱》中,第一句就說『我父親這個土匪種』,我都不在意你們還在意什麼?」
我在寫作《天堂蒜薹之歌》這類逼近社會現實的小說時,面對著的最大問題,其實不是我敢不敢對社會上的黑暗現象進行批評,而是這燃燒的激情和憤怒會讓政治壓倒文學,使這部小說變成一個社會事件的紀實報告。小說家是社會中人,他自然有自己的立場和觀點,但小說家在寫作時,必須站在人的立場上,把所有的人都當做人來寫。
只有這樣,文學才能發端事件但超越事件,關心政治但大於政治。可能是因為我經歷過長期的艱難生活,使我對人性有較為深刻的了解。我知道真正的勇敢是什麼,也明白真正的悲憫是什麼。我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難用是非善惡准確定性的朦朧地帶,而這片地帶,正是文學家施展才華的廣闊天地。只要是准確地、生動地描寫了這個充滿矛盾的朦朧地帶的作品,也就必然地超越了政治並具備了優秀文學的品質。
喋喋不休地講述自己的作品是令人厭煩的,但我的人生是與我的作品緊密相連的,不講作品,我感到無從下嘴,所以還得請各位原諒。在我的早期作品中,我作為一個現代的說書人,是隱藏在文本背後的,但從《檀香刑》這部小說開始,我終於從後台跳到了前台。如果說我早期的作品是自言自語,目無讀者,從這本書開始,我感覺到自己是站在一個廣場上,面對著許多聽眾,繪聲繪色地講述。這是世界小說的傳統,更是中國小說的傳統。我也曾積極地向西方的現代派小說學習,也曾經玩弄過形形色色的敘事花樣,但我最終回歸了傳統。
當然,這種回歸,不是一成不變的回歸,《檀香刑》和之後的小說,是繼承了中國古典小說傳統又借鑒了西方小說技術的混合文本。小說領域的所謂創新,基本上都是這種混合的產物。不僅僅是本國文學傳統與外國小說技巧的混合,也是小說與其他的藝術門類的混合,就像《檀香刑》是與民間戲曲的混合,就像我早期的一些小說從美術、音樂、甚至雜技中汲取了營養一樣。
最後,請允許我再講一下我的《生死疲勞》。這個書名來自佛教經典,據我所知,為翻譯這個書名,各國的翻譯家都很頭痛。我對佛教經典並沒有深入研究,對佛教的理解自然十分膚淺,之所以以此為題,是因為我覺得佛教的許多基本思想,是真正的宇宙意識,人世中許多紛爭,在佛家的眼裡,是毫無意義的。這樣一種至高眼界下的人世,顯得十分可悲。當然,我沒有把這本書寫成佈道詞,我寫的還是人的命運與人的情感,人的局限與人的寬容,以及人為追求幸福、堅持自己的信念所做出的努力與犧牲。小說中那位以一己之身與時代潮流對抗的藍臉,在我心目中是一位真正的英雄。這個人物的原型,是我們鄰村的一位農民,我童年時,經常看到他推著一輛吱吱作響的木輪車,從我家門前的道路上通過。給他拉車的,是一頭瘸腿的毛驢,為他牽驢的,是他小腳的妻子。這個奇怪的勞動組合,在當時的集體化社會里,顯得那麼古怪和不合時宜,在我們這些孩子的眼裡,也把他們看成是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小丑,以至於當他們從街上經過時,我們會充滿義憤地朝他們投擲石塊。事過多年,當我拿起筆來寫作時,這個人物,這個畫面,便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為他寫一本書,我遲早要把他的故事講給天下人聽,但一直到了2005年,當我在一座廟宇里看到「六道輪回」的壁畫時,才明白了講述這個故事的正確方法。
我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引發了一些爭議。起初,我還以為大家爭議的對象是我,漸漸的,我感到這個被爭議的對象,是一個與我毫不相關的人。我如同一個看戲人,看著眾人的表演。我看到那個得獎人身上落滿了花朵,也被擲上了石塊、潑上了污水。我生怕他被打垮,但他微笑著從花朵和石塊中鑽出來,擦乾凈身上的臟水,坦然地站在一邊,對著眾人說:對一個作家來說,最好的說話方式是寫作。我該說的話都寫進了我的作品裡。用嘴說出的話隨風而散,用筆寫出的話永不磨滅。我希望你們能耐心地讀一下我的書,當然,我沒有資格強迫你們讀我的書。
即便你們讀了我的書,我也不期望你們能改變對我的看法,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作家,能讓所有的讀者都喜歡他。在當今這樣的時代里,更是如此。
盡管我什麼都不想說,但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我必須說話,那我就簡單地再說幾句。
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我還是要給你們講故事。上世紀六十年代,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里組織我們去觀一個苦難展覽,我們在老師的引領下放聲大哭。為了能讓老師看到我的表現,我捨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我看到有幾位同學悄悄地將唾沫抹到臉上冒充淚水。我還看到在一片真哭假哭的同學之間,有一位同學,臉上沒有一滴淚,嘴巴里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用手掩面。他睜著大眼看著我們,眼睛裡流露出驚訝或者是困惑的神情。事後,我向老師報告了這位同學的行為。為此,學校給了這位同學一個警告處分。多年之後,當我因自己的告密向老師懺悔時,老師說,那天來找他說這件事的,有十幾個同學。這位同學十幾年前就已去世,每當想起他,我就深感歉疚。這件事讓我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當哭成為一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
我再講一個故事:三十多年前,我還在部隊工作。有一天晚上,我在辦公室看書,有一位老長官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我對面的位置,自言自語道:「噢,沒有人?」我隨即站起來,高聲說:「難道我不是人嗎?」那位老長官被我頂得面紅耳赤,尷尬而退。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許久,以為自己是個英勇的鬥士,但事過多年後,我卻為此深感內疚。請允許我講最後一個故事,這是許多年前我爺爺講給我聽過的:有八個外出打工的泥瓦匠,為避一場暴風雨,躲進了一座破廟。外邊的雷聲一陣緊似一陣,一個個的火球,在廟門外滾來滾去,空中似乎還有吱吱的龍叫聲。眾人都膽戰心驚,面如土色。有一個人說:「我們八個人中,必定一個人干過傷天害理的壞事,誰干過壞事,就自己走出廟接受懲罰吧,免得讓好人受到牽連。」自然沒有人願意出去。又有人提議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出去,那我們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外拋吧,誰的草帽被刮出廟門,就說明誰幹了壞事,那就請他出去接受懲罰。」於是大家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廟門外拋,七個人的草帽被刮回了廟內,只有一個人的草帽被卷了出去。大家就催這個人出去受罰,他自然不願出去,眾人便將他抬起來扔出了廟門。故事的結局我估計大家都猜到了——那個人剛被扔出廟門,那座破廟轟然坍塌。
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因為講故事我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我獲獎後發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這些故事,讓我堅信真理和正義是存在的。
今後的歲月里,我將繼續講我的故事。
謝謝大家!

9. 奇遇的全文 莫言寫的

莫言《奇遇》奇 遇1982年秋天,我從保定府回高密東北鄉探親。因為火車晚點,車抵高密站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通鄉鎮的汽車每天只開一班,要到早晨六點。舉頭看天,見半塊月亮高懸,天清氣爽,我便決定不在縣城住宿,乘著明月早還家,一可早見父母,二可呼吸田野里的新鮮空氣。這次探家我只提一個小包。所以走得很快。穿過鐵路橋洞後,我沒走柏油路。因為柏油公路拐直角。要遠好多。我斜刺里走上那條廢棄數年的斜插到高密東北鄉去的土路。土路因為近年來有些地方被挖斷了。行人稀少,所以路面上雜草叢生,只是在路中心還有一線被人踩過痕跡。路兩邊全是莊稼地,有高粱地、玉米地、紅薯地等,月光照在莊稼的枝葉上,閃爍著微弱的銀光。幾乎沒有風,所有的葉子都紋絲不動,草蟈蟈的叫聲從莊稼地里傳來,非常響亮,好像這叫聲滲進了我的肉里、骨頭里,蟈蟈的叫聲使月夜顯得特別沉寂。路越往前延伸莊稼越茂密,縣城的燈光早就看不見了。縣城離高密東北鄉有40多里路呢。除了蟈蟈的叫聲之外,莊稼地里偶爾也有鳥或什麼小動物的叫聲。我忽然感覺到脖頸後有些涼森森的,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特別響亮與沉重起來。我有些後悔不該單身走夜路,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路兩邊的莊稼地里有無數秘密,有無數隻眼睛在監視著我,並且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尾隨著我,月光也突然朦朧起來。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越走得快越感到背後不安全。終於,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我的身後當然什麼也沒有。繼續往前走吧。一邊走一邊罵自己:你是解放軍軍官嗎?你是共產黨員嗎?你是馬列主義教員嗎?你是,你是一個唯物主義者,而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共產黨員死都不怕還怕什麼?有鬼嗎?有邪嗎?沒有!有野獸嗎?沒有!世界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但依然渾身緊張、牙齒打戰,兒時在家鄉時聽說過的鬼故事「連篇累牘」地涌進腦海: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聽到前邊有貨郎挑子的嘎吱聲,細細一看,只見到兩個貨挑子和兩條腿在移動,上身沒有……一個人走夜路碰到一個人對他嘿嘿笑,仔細一看,是個女人,這女人臉上只有一張紅嘴,除了嘴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是「光面」鬼……一個人走夜路忽然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在吃青草……我後來才知道我的冷汗一直流著,把衣服都溻濕了。我高聲唱起歌來:「向前向前向前──殺──」自然是一路無事。臨近村頭時,天已黎明,紅日將出未出時,東邊天上一片紅暈,村裡的雄雞喔喔地叫著,一派安寧景象。回頭望來路,莊稼是莊稼道路是道路,想起這一路的驚懼,感到自己十分愚蠢可笑。正欲進村,見樹影里閃出一個老人來,定睛一看,是我的鄰居趙三大爺。他穿得齊齊整整,離我三五步處站住了。我忙問:「三大爺,起這么早!」他說:「早起進城,知道你回來了,在這里等你。」我跟他說了幾句家常話,遞給他一支帶過濾嘴的香煙。點著了煙,他說:「老三,我還欠你爹五元錢,我的錢不能用,你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他吧,就算我還了他錢。」我說:「三大爺,何必呢?」他說:「你快回家去吧,爹娘都盼著你呢!」我接過三大爺遞過來的冰冷的瑪瑙煙袋嘴,匆匆跟他道別,便急忙進了村。回家後,爹娘盯著我問長問短,說我不該—人走夜路,萬一出點什麼事就了不得。我打著哈哈說:「我一心想碰到鬼,可是鬼不敢來見我!」母親說:「小孩子家嘴不要狂!」父親抽煙時,我從兜里摸出那瑪瑙煙袋嘴,說:「爹,剛才在村口我碰到趙三大爺,他說欠你五元錢,讓我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你抵債。」父親驚訝地問:「你說誰?」我說:「趙家三大爺呀!」父親說:「你看花了眼了吧?」我說:「絕對沒有,我跟他說了一會兒話,還敬他一支煙,還有這個煙袋嘴呢!」我把煙袋嘴遞給父親,父親竟猶豫著不敢接。母親說:「趙家三大爺大前天早晨就死了!」這么說來,我在無意中見了鬼,見了鬼還不知道,原來鬼並不如傳說中那般可怕,他和藹可親,他死不賴賬,鬼並不害人,真正害人的還是人,人比鬼要厲害得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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