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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關於銀河的故事

關於銀河的神話
題圖 / Corinne Mercadier

讓我們破除關於銀河的神話
同樣不應製造關於銀河的神話

拉盧斯詞典說那是一條發白的帶子

是由無數顆星球構成的

不管怎樣，那是一座屋頂

整個是那麼光輝燦爛

盡管歸根結底有點令人厭倦

有人稱之為聖地亞哥之路

著迷地注視瀝青的人

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有時它彷彿是

對地區的天象儀的粗糙模仿

它也許是南半球的一份禮物

但是現在我們不鼓勵饋贈

此外，如果你仔細觀察它

就會感到目眩頭暈或頸痛

或莫名其妙地想飛行

不應該製造關於銀河的神話

那麼

既然我徹底戳穿了銀河的神話

我還會重新懷念它嗎？

作者 / [烏拉圭]馬里奧·貝內德蒂 翻譯 / 朱景冬

DESMITIFIQUEMOS LA VÍA LÁCTEA
Tampoco hay que hacer un mito de la vía láctea

faja blanquecina dice el larousse

debida a multitud innumerable de estrellas

después de todo es un techo interior

todo lo vistoso que se quiera

aunque en definitiva un poco empalagoso

hay quienes la llaman camino de santiago

y los que miran fanáticamente el asfalto

ni siquiera se han enterado de que existe

a veces parece una burda imitación

de un planetario de provincia

quizá sea una merced del hemisferio austral

pero a esta altura no vamos a estimular mercedes

además si uno la mira con detenimiento

puede llegar a sentir vértigo o tortícolis

o un deseo inexplicable de levantar vuelo

no hay que hacer un mito de la vía láctea

ahora bien

ya que la he desmitificado a fondo

¿puedo volver a echarla de menos?

MARIO BENEDETTI

今年是烏拉圭作家貝內德蒂誕辰100周年，最近他的幾本代表作中譯本《休戰》《感謝火》《破角的春天》陸續面世，不時看到讀者在編輯的微博下留言說，曾經在學習西語的某個階段讀到過他的作品，一讀難忘。我也同樣是在多年前念書的時候，在前輩翻譯家朱景冬老師選編的詩文集《讓我們墜入誘惑中》愛上了貝內德蒂的奇妙腦迴路。如今，作為編輯，在處理《世界文學》雜志明年的貝內德蒂小輯之時，才發現他寫過不少以過往作家為原型的小故事，近乎是一種「同行間」的呼應感。

其中有一個故事題為《幸會》，兩個陌生人相遇在酒吧的吧台前，其中一人聽說對方（一個瘦子）是個作家，不禁贊嘆起藝術家的品格，表現出無盡的欽慕之情。瘦子黯黯地想要打消對方的激動，說自己是常有深陷無助的時候，覺得自己寫的都是垃圾，並透露說：「不久前我整理了我所有沒出版的手稿，打電話給我最好的朋友說，這些都沒用了，但是毀了它們我又覺得痛苦，你幫我個忙，把這些都燒了吧。」講到這里或許已經有讀者猜出瘦子的身份，在小故事的最後，兩個陌生人終於想起來互相介紹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指握住對方，他說：「弗朗茨·卡夫卡，幸會。」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那個最好的朋友違背諾言偷偷保留下手稿，後來世界方能讀到《審判》，而在彼時彼刻，貝內德蒂在故事中想像出的卡夫卡的挫敗與慨嘆如此真實，恐怕任何嚴肅的作家，無論怎樣天賦異稟，都難逃無盡的自我糾纏、詰問、質疑。寫作者總自覺難以勝任神與人的中媒之職，浩瀚的謎題如同銀河，遙遙望去光輝燦爛的屋頂之下，「歸根結底有點令人厭倦」。

破除關於銀河的神話談何容易，寫作者的宿命，痛苦也好，折磨也罷，真的戳穿了，恐怕又還是會重新懷念。

而我們這些讀者，作為神話的受益者，對於閱讀中感受到的那些莫名想要飛行的時刻，只能說感激不盡吧。

薦詩 / 汪天艾

第279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