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紅樓夢》中第四十五回中,「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風雨夕悶制風雨詞」的讀書筆記有哪些
秋霖脈脈,陰晴不定,獨自一人的林黛玉不禁傷感,擬《春江花月夜》而作《秋窗風回雨夕》。賈寶答玉著急林黛玉的病情,晚上冒雨前來瀟湘館探視,看到了林黛玉寫的風雨詞,稱贊說好。黛玉感謝寶玉一天來幾次看她,並送寶玉玻璃綉球燈回去。
『貳』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的疑問
你可以仔細看看上面寶釵對黛玉說的話,黛玉認為寶釵是真心對她,拿她當妹妹,而當晚雨下的很大,寶釵沒來黛玉就沒怪她,寶釵派人送來應允給黛玉的燕窩,黛玉認為寶釵是想著她,才派人冒雨送來。黛玉高興是因為寶釵派人冒雨送來燕窩,而不是寶釵失約。
『叄』 紅樓夢45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對應電視劇幾集
新版紅樓是二十二集
『肆』 紅樓夢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在新版紅樓哪一集
23集
『伍』 對《紅樓夢》中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中的黛玉和寶釵的人物形象
第45回,寶玉於風雨黃昏時披蓑戴笠來到瀟湘館,黛玉笑說他像個漁翁,當寶玉要把編織精巧的蓑衣斗笠送給黛玉時,她順口說了句:「……戴上那個,成了畫兒上畫的和戲上扮的漁婆了」——恰與她前此說的「漁翁」成對。「及說了出來,方想起話未忖度,與方才說寶玉的相連,後悔不及,羞的滿臉飛紅,便伏在桌上嗽個不住。」在這段正文後,庚辰本有夾批雲:「妙極之文,使黛玉自己直說出夫妻來,卻又雲畫的扮的。本是閑談,卻是暗隱不吉之兆,所謂『畫兒中愛寵』是也,誰曰不然。」其實,黛玉此時含羞「後悔」自己的不慎失言,恰好不自覺地流露了這位痴情少女內心深處對未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幸福憧憬;借黛玉失言「暗隱不吉之兆」、隱伏未來寶黛愛情「終虛化」的不幸結局的,只能是預知一切而又不便明言的敘述人或作者。在這里,人物話語傳達的人物心聲,與敘述人或作者借人物話語暗示的信息截然相反卻又並存無礙。
寶釵對黛玉用了收服的手法,以勸黛玉注意身體,吃燕窩粥來讓黛玉對她產生信任,歸根結底是一個騙術;其次是當晚天氣突變,寶釵不能到瀟湘館看望黛玉,而這時候恰恰寶玉卻來了,將賈薛二人對比,得出寶釵不是真正關心黛玉的結論,於此產生第二個問題;三是寶玉離開瀟湘館後,寶釵差了兩個婆子來送燕窩,就有人說了:"寶釵河谷不叫貼身丫鬟來送燕窩,而差來了平日里最多嘴多舌的婆子呢?這不是想讓大夥兒都知道她和黛玉好上了嗎?"此言語看來,寶釵的城府的確很深的!
『陸』 紅樓夢41至50回概括
1、《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
劉姥姥求換木杯,鳳姐命取竹根套杯,鴛鴦喚拿黃楊大套杯。眾人賞樂。賈母帶劉姥姥山前樹下盤桓半晌。用點心,賈母不喜油膩。大姐兒板兒互換柚子佛手。至櫳翠庵,妙玉為賈母親奉老君眉。寶釵黛玉妙玉吃梯己茶,寶玉悄隨。
妙玉用綠玉斗斟茶與寶玉,寶玉戲言俗器。妙玉尋出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杯,笑黛玉俗人,嘗不出水。寶玉向妙玉討得劉姥姥所喝之茶杯,叫小幺兒幫忙打水來洗地。
賈母等歇息,鴛鴦帶劉姥姥各處去逛,劉姥姥如廁,誤入怡紅院,歪寶玉床睡熟。襲人尋至,忙打點收拾,囑咐劉姥姥,領出。賈母懶待吃晚飯。

2、《紅樓夢》第四十二回:蘅蕪君蘭言解疑癖,瀟湘子雅謔補余香
賈母受了風寒,王太醫來診脈看病。劉姥姥帶板兒回家,賈母送了她一包袱東西,鴛鴦送了他一包衣服,鳳姐和平兒送了一百兩銀子並其他一些雜物。
寶釵「教導」黛玉不要被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說得黛玉心下暗伏,「只有答應『是』的一字」。惜春告假一年畫大觀園。黛玉叫劉姥姥「母蝗蟲」。寶釵誇黛玉取笑兒淡而有味。
3、《紅樓夢》第四十三回:閑取樂偶攢金慶壽,不了情暫撮土為香
鳳姐生日臨近,賈母閑來無事,便提出大家一起湊份子為鳳姐慶生。邢夫人也被叫來了。賈母帶頭出二十兩銀子。鳳姐對邢、王夫人各出二六兩不服,叫分別替兩位姐兒出了。又要周姨娘、趙姨娘也出份子。尤氏替周、趙抱打不平。共湊一百五十兩。
鳳姐叫尤氏看老太太眼色行事。尤氏說鳳姐收著些好,太滿了就潑出來了。寶玉在鳳姐生日那天以給北靜王死妾探喪為名給金釧兒燒紙,茗煙跟著。借素日厭惡的水仙庵一用。回家後賈母用「叫你老子打你」相威嚇。
4、《紅樓夢》第四十四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黛玉以《男祭》諷寶玉。鳳姐自覺酒沉,下席回房。小丫頭見面扭頭就跑,鳳姐疑心嚴審,發覺賈璉與鮑二家的偷情。先打平兒,鳳姐踢門而進,撕打叫罵。尤氏等人至,賈璉拔劍欲殺鳳姐,鳳姐哭往賈母處。邢夫人管治喝退賈璉,賈母笑語解圍。
李紈拉平兒入園,寶玉讓平兒怡紅院理妝,為平兒黛玉傷感。邢夫人早起帶賈璉過賈母處,賈璉下跪作揖陪罪。鮑二家的上吊自盡,鳳姐嚇阻,賈璉拿錢發送打點。
5、《紅樓夢》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寶釵周到地應付各方面關系,黛玉則因病常接待不周。寶釵來看黛玉,叫她看病,勸她每天早起喝燕窩粥。黛玉感激寶釵,承認自己錯了,誤到如今。兩人冰釋前嫌。秋霖脈脈,服晴不定,黛玉擬《春江花月夜》而作「秋窗風雨夕」。
寶玉披蓑戴笠來看,黛玉說寶玉「漁翁」,後又說自己「漁婆」,感謝寶玉一天來幾次看她,下雨還來。黛玉送寶玉披璃綉球燈回去。寶釵又差婆子送來一大包上等燕窩,還有一包潔粉梅片雪花洋糖。黛玉感念寶釵,又心疑寶玉。
6、《紅樓夢》第四十六回:尷尬人難免尷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賈赦看上了鴛鴦,邢夫人只知順承賈赦以自保,叫來鳳姐讓她為賈赦求娶鴛鴦。鳳姐假賈母之口拒絕,邢夫人威逼,鳳姐只好去探鴛鴦的口風。鴛鴦向平兒表示即使做大老婆也不幹。
賈赦因鴛鴦拒絕惱怒萬分,叫賈璉去南京找鴛鴦之父金彩,賈璉未去被罵。賈赦親喚鴛鴦之兄,讓他們夫妻說服鴛鴦做妾,鴛鴦被接回家,堅決不從,在賈母面前剪發明誓。
7、《紅樓夢》第四十七回:呆霸王調情遭苦打,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邢夫人到,王夫人出迎。邢夫人愧悔,眾人退下,賈母責斥,請各人鬥牌。鳳姐笑言領悟鬥牌不為贏錢,為彩頭。賈璉請邢夫人,同被數落。邢夫人回,賈赦含愧告病再不敢見賈母,買嫣紅收在屋內。賴大媳婦再請,賈母等往賴大花園坐半日。
寶玉問柳湘蓮給秦鍾上墳,柳湘蓮欲出門逛三年五載。薛蟠拉住不放,柳湘蓮施計引其出城怒打。賈珍吩咐人找回薛蟠。薛姨媽欲告訴王夫人遣人尋拿柳湘蓮,寶釵勸止。
8、《紅樓夢》第四十八回:濫情人情誤思游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薛蟠要和老伙計張德輝南去販紙札香扇,薛姨媽不允,後在寶釵的勸慰下同意。香菱搬來和寶釵同住,並請寶釵教他作詩,寶釵則叫香菱從老太太起各處拜望拜望。
賈赦為石獃子二十把古扇之事把賈璉打了一頓,臉上兩處傷,平兒向寶釵要棒瘡葯。黛玉自願給香菱作老師教其寫詩。黛玉講作詩第一立意要緊,「不以詞害意」。
9、《紅樓夢》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香菱做的第三首吟月試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李紈之寡嬸帶著兩個女兒也進京,寶釵之堂妹寶琴也進京待嫁,大觀園里新添了姊妹,更加熱鬧。
眾人商議在蘆雪庵賞雪作詩。寶玉第二天起來,出站見雪色皎潔,在櫳翠庵賞玩梅花。湘雲和寶玉向賈母要了一塊鹿肉。眾人吃鹿肉,平兒丟了一個鐲子。
10、《紅樓夢》第五十回:蘆雪廣爭聯即景詩,暖香塢雅制春燈謎
眾人拈鬮聯詩,鳳姐起句,黛玉湘雲寶琴三人對搶。收評,湘雲最多,寶玉落第,被罰往櫳翠庵折紅梅插瓶。寶玉回,湘雲催快作訪妙玉乞紅梅。岫煙、李紋、寶琴又吟紅梅。湘雲火箸擊鼓,黛玉提筆,寶玉念詩。賈母等湊趣,又往藕香榭問畫。
鳳姐笑賈母躲債,債主已去,請回用晚飯。賈母喜見寶琴、丫鬟抱梅景。薛姨媽說請賈母賞雪事,鳳姐戲言分銀子。賈母細問寶琴年庚八字並家內景況,薛姨媽度其意為與寶玉求配,回已許過梅家,鳳姐跺腳嘆惋。次日,賈母又親囑惜春添畫寶琴圖。惜春對畫出神,眾人猜謎編謎。
『柒』 簡答題。(任選一題,每題100字左右)(5分)(1)請簡述《紅樓夢》中寶釵與黛玉「金蘭契互剖金蘭語」的故事
(來1)秋節時分,黛玉自嗽疾復發。(1分)寶釵前來探望,告訴她可用燕窩粥食補。(1分)黛玉自覺平日多心而錯怪寶釵,並感嘆自身無依無靠討人嫌。(1分)寶釵戲說將來不過多費一副嫁妝,並說兩人算是同病相憐。(1分)寶釵許諾送燕窩來,黛玉表示感謝。(1分) (2)雀金裘。(1分)寶玉為舅舅慶壽,賈母給了寶玉一件俄羅斯的孔雀毛做的氅衣,寶玉穿時不小心燒了個洞,(1分)因為第二天非得穿而又沒有織補匠能補。(1分)晴雯夜裡受寒傷風,身上燒得燙人,強撐著身子把氅衣補好。(1分)寶玉喜不自禁,晴雯卻因勞累過度,暈了過去。(1分)
『捌』 紅樓夢里的金蘭契互剖金蘭語是什麼意思
第二部分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作者 : 周思源
既然林黛玉的「叛逆性」很強,那麼就必定要有相應的更為強大的對立面才是,她就必須受到這個對立面的代表人物的強烈壓制,於是一些情節就被誤讀了。有時不是從情節出發得出結論,而是根據意識形態作用下(這種作用在很長時期內已經化為人們的集體無意識)的結論來詮釋情節。其實有些結論很值得再重審一番。即以幾乎成為定論的「林黛玉寄人籬下」來說,就很值得重新研究。我們不能把林黛玉自己的某種感覺完全當成客觀事實,況且林黛玉在講這些話時,還有一些話卻被我們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寄人籬下」論最重要的根據是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中黛玉對寶釵的訴說:「每年犯這個病,也沒什麼要緊的去處。請大夫,熬葯,人參肉桂,已經鬧了個天翻地覆,這會子我又興出新文來熬什麼燕窩粥,老太太、太太、鳳姐姐這三個便沒話說,那些底下的婆子丫頭們,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這里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他們尚虎視耽耽,背地裡言三語四的,何況於我?況我又不是他們這里正經主子,原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他們已經多嫌著我了……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他們家的姑娘一樣,那起小人豈有不多嫌的?」
這段話其實恰恰證明黛玉不是「寄人籬下」,而是充分享受到了賈府小姐的一切正常待遇,並未受到什麼額外的「白眼」或「牙眼」。連賈府的命根子賈寶玉以及權傾榮府的王熙鳳尚且要被那些庸俗、勢利的婆子丫頭們「虎視耽耽,背地裡言三語四的」,那麼林黛玉被她們「嫌」豈不是十分正常的事么!如果她們如此「虎視耽耽」地對寶玉、鳳姐,而對黛玉卻毫不嫌煩,非常親切,那就無法理解了。重要的是賈府的主子們並不嫌她,連黛玉自己也說「一樣」。其實埋香冢黛玉泣殘紅
第五回作者就有明確交待:「林黛玉自在賈府以來,賈母百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迎春、探春、惜春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後。」以後的文字中並無任何敘述表明這種高於三春的待遇有何降低,總是看到賈母格外疼愛黛玉。
黛玉在賈府「遭受迫害」論的另一個重要根據,是黛玉《葬花詩》中的詩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
風刀霜劍嚴相逼。
一些讀者由此認為,林黛玉在賈府的生活一年四季都處於這種「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情況下,至少是經常生活在這種境地。這恐怕是過於將詩詞中的描寫或比喻坐實了。《葬花詩》確實抒發了黛玉對自己命運的失望、頹喪和處境的不滿,但那是從總體而言,並非每一句話都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准確的對應點,有的只能是大體上對應,有的則不是事實上的對應,而是某種情緒導致的感覺。這里就屬於這種情況。現在一些認識的混亂,一個重要原因是把高鶚續書與曹雪芹原意弄在一起了,變成了曹雪芹一貫的思想與做法。而實際上,曹雪芹和高鶚對寶黛悲劇的成因,對賈母、元春、王熙鳳在這個悲劇中的作用的寫法是大不相同的。從曹雪芹親自寫的前八十回實際情況來看,林黛玉在賈府受到的決非什麼「冷遇」,更不是什麼「污辱」、「牙眼」,而是備受賈母的寵愛和王熙鳳的關照與保護。前面舉到的一些例子已經可以證明此言不虛。林黛玉由於父母雙亡,寄居舅舅家,自然很容易產生孤獨、失落之感,稍有不如意便會感到究竟不是自己家,被人慢待、冷落,「不免常生寄人籬下之感」。假如本人心胸不開闊,就會更想不開,甚至感到「嚴相逼」。因此黛玉的感覺不等於事實,而這有時會給讀者造成錯覺。有些地方黛玉大為生氣是沒有道理的,純粹是她心胸狹窄之故。如第五回寶釵剛來不久,她「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抑鬱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黛玉的生氣顯然是出於某些女性的常見病、多發病——嫉妒。這種小心眼子經常給她自己帶來不快,寶玉也每每被她嘲笑。十九回寶玉想看她袖子為什麼這么香,黛玉說:「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這里己卯、王府等本有脂批道:「的是顰兒活畫。然這是阿顰一生心事,故每不禁自及之。」此說很是。曹雪芹要她「當自嗟」就包含這些方面的自省。但每個人自己的感覺畢竟與個人修養以及與對情況的了解程度有關,不等於是事實,究竟如何,還應視實際情況才能作出正確判斷。而從前八十回來看,黛玉在賈府確實備受禮遇,從未有何受傷害之事。被人們認為是黛玉受冷落的一些例子,有的事出有因,如寶釵生日,元春賜物;有的是友好的玩笑,如王熙鳳說「吃茶」;有的至多算是玩笑不當,如說她像小戲子;有的則是黛玉自己多心,小心眼兒,為小戲子的事生氣便是。所以在曹雪芹寫的前八十回寶黛愛情的問題上,並不存在什麼「強大黑暗勢力壓迫」的情況。林黛玉的一些言行不符合封建禮教的規范,但也還沒有構成「與封建禮教的尖銳對立」。因為她的言行真正觸犯封建禮教的成份並不多,也不嚴重。比如她對舉業固然有冷淡的一面,但遠遠沒有達到寶玉那種極度厭惡的地步。第九回寶玉去塾中讀書前來向黛玉話別,黛玉還笑道:「好,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了。」可見對舉業並不厭惡。寶釵、湘雲和她在這個問題上不是熱衷與反對的本質不同,而是熱衷與有些淡漠的程度之別。當然這在當時也就很了不起了。
曹雪芹對林黛玉的熱愛並不僅僅表現在對人物品德、人格、才學、外貌等方面的描寫上,而且同樣重要的是體現在對這個人物的精心塑造上。曹雪芹和絕大多數作家包括像湯顯祖、蒲松齡這樣的大作家在人物命運的處理上的一個重大區別是,他並不將美好的結局與美好的人物劃上等號。中國古代小說中經常能夠見到的作者持褒揚態度的主人公死而復生、金榜題名、有情人終成眷屬等等,在曹雪芹的《紅樓夢》中看不到。這是他遠遠超過高鶚和其他續書作者的地方之一,是曹雪芹現實主義精神的重要體現。盡管林黛玉在高鶚筆下也以慘死告終,但「蘭桂齊芳」、「家道復初」之類卻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根據佚稿,林黛玉最後的「淚盡而逝」,其實「思想性」一點也不「弱」,而且非常符合曹雪芹小說的總體構思與原初設計。絳珠小草和絳珠仙子不論多麼可愛與值得同情,其致命弱點是對神瑛侍者的極度依賴。其生命的延續、小草成人以及追隨下凡等無不是神瑛侍者所給予的,因此當生活中的「神瑛」賈寶玉一旦離家避禍久久不歸,那麼「絳珠」的俗身林黛玉便失去了唯一的依賴,生命力自然就枯萎了。
由此我們還可以重新認識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究竟什麼(或者說究竟曹雪芹認為什麼)才是林黛玉的主要缺點?通常都認為是她的小性。現在看來似乎不盡如此,那至多隻是表象而非本質。小性是後天的弱點,而對賈寶玉的極度依賴卻是先天的根本性問題。因此曹雪芹的「悼紅」主旨中還包含著對女性自我意識、自強意識的欠缺,將心愛的男人看成自己的一切的批評,這應當也是「當自嗟」的成份之一。這種具有超時空意義的內涵,其思想深度和能夠提供給讀者的思考都大大超過續書的以調包計為核心的封建家族破壞婚姻自主的故事。因為時至21世紀今日的中國,真正具有獨立意識的女性也還不是很多,女性對男性的過分依賴是一個世界性問題,再過100年也未必能徹底解決。弄清這一點,那麼曹雪芹原設計結尾林黛玉淚盡而逝的思想性強弱就顯而易見了。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其實,曹雪芹對林黛玉「當自嗟」的委婉批評並非僅此一處。早在第三回林黛玉初入榮國府時,曹雪芹對她就有一句評語:「心較比干多一竅。」比干不惜以死相諫,觸怒紂王。紂王道:「吾聞聖人心有七竅。」結果「剖比干,觀其心」(《史記· 殷本記》)。說林黛玉的心較比乾的心竅還多,很明顯不是將她喻指聖人,而是說她多心,是貶義。類似批評還有一些:四十九回寶黛二人有一段對話頗可玩味。當時「黛玉因又說起寶琴來,想起自己沒有姊妹,不免又哭了。寶玉忙勸道:『你又自尋煩惱了。你瞧瞧,今年比舊年越發瘦了,你還不保養。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尋煩惱,哭一會子,才算完了這一天的事。』黛玉拭淚道:『近來我只覺心酸,眼淚卻象比舊年少了些的。心裡只管酸痛,眼淚卻不多。』寶玉道:『這是你哭慣了心裡疑的,豈有眼淚會少的!』」寶玉這些話顯然不是平常的安慰解脫之語,他深深了解黛玉的性格為人,兩個「自尋煩惱」和「又、必、慣、疑」,道出了黛玉精神上的某種嚴重病態。正是這種性格上的根本弱點,導致她病情日益加重,有好幾次她生氣後嘔吐和發病便是證明。六十七回黛玉見到寶釵送來的故鄉之物又勾起心病,紫鵑勸道:「……再者這里老太太們為姑娘的病體,千方百計請好大夫配葯診治,也為是姑娘的病好。這如今才好些,又這樣哭哭啼啼,豈不是自己糟蹋了自己身子,叫老太太看著添了愁煩了么?況且姑娘這病,原是素日憂慮過度,傷了血氣……」可見大家都認為黛玉固然從小體弱多病,但她的病之所以越來越重,乃性格所致。顯然這也是曹雪芹認為她「當自嗟」之處。
總之,我們從林黛玉形象的塑造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曹雪芹藝術創作的「玉、石」兩重性的原則與手法:只不過她不是由「石」變「玉」,身上既具有「石性」,又帶有「玉性」;而是由草變神(人),在她身上的人性同樣既有高尚的接近神性的一面,又保留著「草性」——「草」的生命力非常脆弱與過分依賴他人的弱點。
『玖』 紅樓夢 中第四十五回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的讀書筆記
(1)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寶釵周到地應付各方面關系,黛玉則因病常接待不周。寶釵來看黛玉,勸她去看病,又勸黛玉每天早起喝燕窩粥。黛玉感激寶釵的教導與關心,承認自己錯了。二人相互傾訴自己的真心,情同姐妹。寶釵走後,立刻派人送來燕窩。
(2)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秋霖脈脈,陰晴不定,獨自一人的林黛玉不禁傷感,擬《春江花月夜》而作《秋窗風雨夕》。賈寶玉著急林黛玉的病情,晚上冒雨前來瀟湘館探視,看到了林黛玉寫的風雨詞,稱贊說好。黛玉感謝寶玉一天來幾次看她,並送寶玉玻璃綉球燈回去。
《紅樓夢》寫了一個大家族由盛而衰的悲劇故事。這個家族悲劇的陰影籠罩著《紅樓夢》里所有的悲劇。《紅樓夢》里寶黛的悲劇、十二釵的悲劇,因為其主人公大多具有真、善或美的素質而成為悲劇主人公。但是賈府的實權階層最終的衰敗也具有悲劇性質嗎?這實際上關繫到一種社會現象、社會制度的歷史命運和價值的問題,也即是悲劇與歷史的統一的問題。從悲劇與歷史的同一看,沒落階級、沒落制度的毀滅也具有悲劇性。黑格爾是西方哲學史上、美學史上最有建樹的哲學家、美學家。黑格爾的悲劇觀是他的歷史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他的歷史辯證發展的思想中,與悲劇理論有直接關系的是以下兩個觀點:第一、他認為「凡是現實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現實的」;第二、他認為世界歷史的發展是由低級社會形態向高級社會形態上升。而從發展變化的眼光看,具有存在必然性、合理性的現實,最終也必然會失去其存在的合理性,成為不合理的東西。馬克思、恩格斯的悲劇觀是對黑格爾悲劇觀的揚棄。對於前一個不合理的悲劇,馬克思指出其性質是「歷史必然的要求與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的沖突」;而對於後一個不合理,當強調其腐朽性的時候,馬克思稱之為「笑劇」;當強調後一種不合理對自身價值的自信的時候,馬克思則稱之為悲劇性:「當舊制度是自古以來就存在著的世界權力,而自由反倒是個別人忽然想到的思想,――換句話說,當舊制度自身相信而且也應當相信自己是合理的時候,舊制度的歷史就是悲劇性的。」① 20世紀中葉以來,中國的悲劇理論大多集中在前一個不合理上,不管是現實主義美學還是主體性哲學――美學,都對新興的、通向未來的人性要求和歷史趨勢的悲劇性命運作了肯定。然而,對於中國古典作家作品的評價,後一個「不合理」的悲劇必須得到同等程度的注意。對於《紅樓夢》來說,尤其如此。如果說主體性哲學之重視悲劇,是旨在強調悲劇與存在體驗、價值體驗的同一,那麼,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重視悲劇,則是旨在強調悲劇與歷史的同一,而這一「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②,於是,馬克思主義的悲劇詮釋就建築在對歷史發展、社會關系、經濟關系的分析的基礎上。從悲劇與歷史的本質聯繫上去詮釋《紅樓夢》的悲劇意蘊,我們就可以注意到《紅樓夢》的豐富的悲劇內涵。從社會存在的內在分裂,我們會注意到階級斗爭命題;從「歷史的必然要求與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的沖突」,我們可以注意到《紅樓夢》的「個性解放」(或適性逍遙)的歷史困境;而從異化的角度看,這種悲劇性在《紅樓夢》里更為普遍,這一角度通向主體超越之維。
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對於賈寶玉來說,賈府有其價值,這里提供給他「錦衣紈絝」、「飢甘饜肥」的生活,提供一個大觀園讓他可以在其間一廂情願地過其藝術人生;這里有他的親人、親戚、朋友、情人。在物質上,他依賴於賈府,在感情上,他並不希望這個家族衰敗下去。在他看來,賈府的負價值主要在於它的統治人物(以賈政、王夫人為代表)強迫他讀他不願意讀的八股文章、走他不願意走的中舉當官的人生道路、應酬他不願意應酬的官場俗套。他對這個家族是既愛又叛逆的。所以他對於賈府的衰敗並不覺得是「活該」、「罪有應得」、「不配有更好的命運」、「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而是覺得可悲可嘆。脂硯齋的批語多處點明了這一點。在第2回正文「誰知這鍾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處眉批:「文是極好之文,理是必有之理,話則極痛極悲之話。」(甲戌本。重點號為引者所加)賈府的一代不如一代、後繼無人的危機在作者心裡觸發的是極度悲痛的情感,悲痛建基於作者對這個家族的愛與憐憫之上。在第3回正文「我有一個孽根禍胎」處,脂硯齋批道:「四字是血淚盈面,不得已無奈何而下四字,是作者痛哭。」(甲戌本)在第5回正文「子孫雖多,竟無一個可以繼業者」處,脂批:「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淚。」(甲戌本)而第13回正文「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脂批更是明白點出賈寶玉也有希望賈府中興、持久下去的宿願,脂批說:「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者,可卿也,今聞死了,大失所望。」(甲戌本)對於這個家族的命運,林黛玉也持一種同情的態度、立場,第62回寫探春的改革之後有寶黛這樣一段對話: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他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作筏子禁別人。最是心裡有算計的人,豈只乖而已。」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裡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寶玉笑道:「憑他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 黛玉承認,她雖然行動上不管家,但她心裡與探春往一處想。而脂硯齋本人,據說是作者的長輩.也有這種家族感情以及對家族頹敗的哀痛。在第13回正文「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處,脂硯齋眉批:「樹倒猢猻散之語余(庚辰墨筆點去,改作「今」 ) 猶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傷哉,寧不痛殺。」(甲戌本、庚辰本)作者與賈寶玉對賈府這個大家族的愛與憐憫的感情,成為這個家族衰敗的悲劇感的基礎。
另外,美學的悲劇觀更強調「悲劇」范疇不等同於日常生活中的「悲劇」一詞。在日常生活中,某某人意外遇車禍而死亡,被稱為悲劇,而美學中的悲劇不僅強調生活中的不幸或毀滅,不僅強調不幸者對不幸或毀滅所表現出來的抵抗的頑強意志力,而且強調抵抗的最終無效,顯示出歷史的必然性。張太醫論病細窮源,說:「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聰明忒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此病是憂慮傷脾,肝木忒旺,經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③這是對於家族頹敗的憂患、操勞所致,也是對於家族頹敗的必然趨勢的頑強而又無望的抗爭。《紅樓夢》第10回還只是通過張太醫之口,側筆寫出秦可卿 的悲劇性格。而王熙鳳也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沿這條路走下去。然而,《紅樓夢》的作者冷峻地展示了賈府頹敗的必然趨勢,在這種巨大的必然性面前,王熙鳳的聰明無濟於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桿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盪悠悠三更夢。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④賈府的必然衰敗、秦可卿、王熙鳳的機關算盡、力挽狂瀾、最終的「家亡人散各奔騰」,所有這些因素構成了《紅樓夢》家族衰亡的悲劇性質。
賈府後繼無人的危機是《紅樓夢》從一開始就一直強調的。作者在第2回就借冷子興之口點出:「如今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其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還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鍾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⑤如此看來,賈府頹敗已成必然。而賈府里第一個感受到這種悲涼之霧的是寧國府的秦可卿。秦可卿的致病與死亡,乃是賈府病入膏肓的象徵。秦可卿卧床不起,張太醫診斷道:「大奶奶這個癥候,可是那眾位耽擱了。要在初次行經的日期就用葯治起來,不但斷無今日之患,而且此時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誤到這個地位,也是應有此災。」⑥賈府何嘗不如此,冷子興已道得一針見血。至第13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秦可卿來到王熙鳳的夢中,臨別贈言,向王熙鳳囑托一件事以了心願。她先向王熙鳳描畫了賈府大勢:「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她想力挽狂瀾,但命將歸陰,便把此重任轉交王熙鳳:「但如今能於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亦可謂常保永全了。……目今祖塋雖四時祭祀,只是無一定的錢糧;第二,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依我想來,如今盛時固不缺祭祀供給,但將來敗落之時,此二項有何出處?莫若依我定見,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於此。合同族中長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後按房掌管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供給之事。如此周流,又無爭競,亦不有典賣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產業連官也不入的。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農,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繼。若目今以為榮華不絕,不思後日,終非長策。」還有上引的第5回正文「子孫雖多,竟無一個可以繼業者」。這些地方,都一再表明作者對於家族後繼無人的擔心。
小說的情節也展示了這種「後繼無人」的趨勢以及賈政、王夫人、秦可卿、王熙鳳、賈探春、薛寶釵、花襲人等面對這種趨勢企圖力挽狂瀾的頑強意志。這種面對不幸命運的頑強意志也是家族悲劇性的一個重要基礎。最早清醒意識到並企圖擺脫這種後繼無人的危機的,就是人已作古的寧榮二公。小說第5回警幻仙姑將其妹兼美配與夢中寶玉,這是因為她「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囑吾雲:『吾家自國朝定鼎以來,功名奕世,富貴傳流,雖歷百年,奈運終數盡,不可挽回者。故遺之子孫雖多,竟無可以繼業。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稟性乖張,用情怪譎,雖聰明靈慧,略可望成,無奈吾家運數合終,恐無人規引入正。幸仙姑偶來,萬望先以情慾聲色等事警其痴頑,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後入於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今既遇令祖寧榮二公剖腹深囑,吾不忍君獨為我閨閣增光,見棄於世道」,以使寶玉「領略此仙閨幻境之風光尚如此,何況塵境之情景哉?而今後萬萬解釋,改悟前情,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看來,寧榮二公把賈寶玉當成繼承賈府大業的唯一候選人。在太虛幻境,賈寶玉便第一次接受繼業的警勸。
在現實生活中,賈政是正面的、居高臨下地執行繼業警勸職責最賣力的人,這種賣力在笞撻寶玉一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而王夫人雖溺愛寶玉,但希望寶玉繼業之緊迫感卻不少於賈政。與賈政不同的是,她這種繼業緊迫感集中表現在賈寶玉的配偶問題上。要繼業就必須讀書、中舉、做官,所以,凡是能勸寶玉讀書、勸寶玉留心於仕途經濟者,王夫人即深信並深愛之,從她對於襲人、寶釵的態度,可以看出這一點;而妨礙寶玉留心於仕途經濟者,王夫人則深惡並深恨之,這在她對於黛玉、晴雯、金釧的態度上表現出來。
賈寶玉之所以不願意繼業,其社會歷史原因何在?《紅樓夢》沒有作正面表現。只是從他的一些言論,我們可以得知,他對當時社會的政治實踐、教育實踐與儒家的理想政治、理想道德的設計背道而馳、本末倒置的狀況深為不滿。所以他寧願沉迷在閨閣之中而不願談仕途經濟、不願做賈府的繼業者。在後40回中,他雖然中了個舉人,但是,出家的行為使得賈政、王夫人等的繼業希望最終化為泡影。賈府這個大家族確確實實後繼無人了。繼業希望徹底破滅了。那麼,維持鍾鳴鼎食的水平、爭取中興氣象的想法、或者下而取其次――推遲衰敗的時間,儲備衰敗時物質生活之需的想法,則是值得一試的。這方面,小說先有秦可卿的多置祭祀產業的深謀遠慮,接著有王熙鳳主管榮國府、協理寧國府,後來有「敏探春興利除宿弊、賢寶釵小惠成大體」,但結局又如何呢?秦可卿早已淫喪天香樓或死封龍禁尉;薛寶釵雖有「停機德」,最終則是「雪裡埋」;賈探春雖然「才自精明志自高」,但是「生於末世運偏消」,最終是「千里東風一夢遙,' ;王熙鳳之才則更是「男人萬不及一」,但最終卻「哭向金陵事更哀」。對於賈府頹敗之勢,她們回天無力,她們無法改變賈府悲劇的必然性。實際上,她們自身已內在於賈府悲劇的必然性之中。賈府大家族的衰敗過程是這樣展示的:一方面,賈政等對作為繼業的唯一候選人賈寶玉由希望到失望到絕望;既然賈寶玉最終懸崖撒手,賈府也就只有「自然死亡」的命運了(至於後40回賈蘭的中舉,純屬狗尾續貂,它與第5回寧榮二公的亡靈所說的「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的說法相矛盾,在寶玉之外又安排另一個繼業候選人來,至於「沐皇恩賈家延世澤」的情節則是對賈府家族悲劇的消解,就如出家是對於賈寶玉主體悲劇體驗的消解一樣);另一方面,則是秦可卿、王熙鳳、賈探春、薛寶釵等人的力挽狂瀾的最終徒勞。這兩方面的悲劇趨勢構成了賈府衰敗過程的主要內容。 這兩個方面的悲劇趨勢幾乎涵蓋了《紅樓夢》的所有人物與情節。圍繞著賈府繼業的問題,一方面,有賈政、王夫人、趙姨娘、賈環與賈寶玉的沖突,有薛寶釵、史湘雲、花襲人與賈寶玉的側面沖突;另一方面,林黛玉在厭惡立身揚名、崇尚適性逍遙、率真自潔等方面,與賈寶玉為志同道合者,而這一點又是他們的愛情的獨特深摯的基礎,這樣,在賈府繼業問題上林黛玉扮演了拖後腿的角色。於是就有王夫人厭惡黛玉、棄黛取釵的態度;而在性情上近似黛玉的晴雯、行為上親近寶玉的金釧,也被王夫人以最嚴厲的手段予以懲處,落得個悲劇的結局;這其間,又有襲人因晴雯與寶玉的親近而蓄意進讒言⑦;而在這過程中,黛玉、晴雯表現出來的悲劇性格充分顯示了悲劇的抗爭性和超越性,這種主體價值悲劇與賈府的家族悲劇交織在一起。圍繞著「女強人」們的力挽狂瀾之最終徒勞的悲劇趨勢,《紅樓夢》寫了賈府上層的權力之爭、賈府上上下下的明爭暗鬥。圍繞著王熙鳳的理家,小說寫了她的權力欲、物慾的瘋狂膨脹,如「弄權鐵檻寺」一段;而薛寶釵的出現,她的德、才、貌俱全,使得王夫人把她當成賈寶玉配偶的最合適人選,「金玉良緣」受到賈府實權人物的認可。這樣,隨著賈寶玉繼業者身份的確立,將作為寶二奶奶的薛寶釵自然就成為賈府的管家而取代王熙鳳的地位,這對於王熙鳳來說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承認「木石前盟」。於是,就有王熙鳳與薛寶釵的矛盾。但是,對於王夫人來說,拆散「金玉良緣」,既破壞著賈寶玉作為家族繼業者的成長,又使權力旁落(對於王夫人來說,王熙鳳的侄女身份當然不如賈寶玉的兒子身份和薛寶釵的兒媳身份來得更為親近)。於是,就有王夫人與王熙鳳的矛盾,就有抄檢大觀園事件的發生,最終有王熙鳳「哭向金陵事更哀」的悲劇結局⑧。這一事件的發生,終於成為賈府由盛而衰的重大轉折。庚辰本第77回脂批:「若無此一番更變,不獨終無散場之局,且亦大不近乎情理。」在王熙鳳與薛寶釵、王熙鳳與王夫人的沖突中,權力之爭與繼業問題與婚姻問題糾纏在一起;而作為「金玉良緣」的對立面的「木石前盟」,寶黛愛情不可避免地被捲入其中。在這過程中,寶黛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主體超越的悲劇性格。這樣,賈寶玉的主體價值體驗與主體性悲劇則與賈府的衰敗趨勢息息相關。
二
大觀園的悲劇由一個個小悲劇故事組成,這是一組「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的悲劇。這組悲劇揭示了悲劇的無處不在,表現了作家對女性的悲憫與同情。而大觀園的幻滅,對於賈寶玉來說,則又具有存在論上的意義。⑨ 賈寶玉的悲劇性質則在於:一方面,他不認同當時的仕途經濟等方面的價值形式;另一方面,他的自身價值又得不到確認。於是,他專注於大觀園這個女兒國,把大觀園當成他的精神避難所。他沉迷於老莊的存在體悟之中,但大觀園的幻滅使他感到無家可歸,而他對眾女兒的專注又使他不可能真正達致老莊境界,他只有沉淪於無邊焦慮之中。10 在對生命存在的悲劇性體驗上,尼采與叔本華一脈相承,但在悲劇美學上,尼采與叔本華大異其趣。作為美學范疇的悲劇,不僅以生命存在的悲劇性為表現對象,而且以生命對於存在的悲劇性的抵抗、抗爭的精神為表現對象。盡管抵抗、抗爭的結局依然是悲劇主人公的毀滅的不可逆轉,但抵抗與抗爭則賦予這種審美觀照以真正的悲劇精神。這種對於不幸與毀滅的頑強抵抗與最終無效,正是《紅樓夢》貫穿始終的悲劇命運,正是賈府悲劇命運與賈寶玉悲劇命運相同的內在模式,也是家族衰敗主題與存在的悲劇體驗主題相同的展示趨勢。王國維說,《紅樓夢》是徹頭徹尾的悲劇。如果這是指《紅樓夢》不像以往悲劇作品那樣以大團圓結束,那是符合事實的。但是,如果這是指《紅樓夢》以賈寶玉的出家結束,那麼,王國維這一判斷未免忽略了悲劇的主體抗爭精神。
把美學上的悲劇視為對生活的不幸與苦難,即生活的悲劇性的表現,這往往會陷入悲劇主義,其出路往往在於宗教的解脫。叔本華說:「寫出一種巨大不幸是悲劇里唯一基本的東西。」11 他強調的是巨大的不幸,目的是要人放棄生命意志。他說:「我們在悲劇里看到那些最高尚的[人物]或是在漫長的斗爭和痛苦之後,最後永遠放棄了他們前此熱烈追求的目的,永遠放棄了人生一切的享樂;或是自願的,樂於為之而放棄這一切。」12 他反對主體超越、抗爭精神,反對悲劇正義的問題。這樣,宗教的解脫、自殺就被規定為悲劇的本質。必須指出的是:其一、王國維對《紅樓夢》的悲劇詮釋,其理論的起點、所面對的難題是中國傳統悲劇的大團圓結局以及這種結局的民族文化依據――中國民族的樂天精神,大團圓結局無視生命的真實――存在的悲劇性。針對這一點,王國維強調悲劇藝術必須面對生命的悲劇性本質。故大力推崇一悲到底的、以悲結束的悲劇,所以他選中了《紅樓夢》。其二、在人生觀上,王國維傾向於佛教的悲觀主義人生觀,而悲觀主義悲劇理論的創始人叔本華,其哲學思想深受佛教思想(原罪)的影響,同時,他又將這種悲劇理論表述推向體系化,所以,王國維選中了叔本華,而不是選中尼采;同時,他選中了《紅樓夢》後40回,因為後40回正是佛教觀念的原版照搬,這正適合以叔本華的悲觀主義悲劇觀去詮釋,而與尼採的酒神精神背道而馳。《紅樓夢》後40回的賈寶玉形象所表達的意義就如同叔本華的所謂「那些最高尚的[人物]或是在漫長的斗爭和痛苦之後,最後永遠放棄了他們前此熱烈追求的目的,永遠放棄了人生一切的享樂;或是自願的,樂於為之而放棄這一切」,或者用王國維的話說,是「使吾人離生活之欲」。這是悲劇的消解。
後40回貌似完成了寶、黛愛情的悲劇結局,實際上只是完成一個悲慘的故事,而悲劇精神則大打折扣。在第97回「林黛玉焚稿斷痴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這一充滿戲劇性的章節中,悲與喜的強烈對比使得林黛玉毋庸置疑地博得讀者更多的同情與憐憫,而薛寶釵所得到的則是讀者的憎恨。這里缺乏的是悲劇主人公賈寶玉、林黛玉對於命運的抗爭意識,賈寶玉胡里胡塗地做了新郎,林黛玉則一直蒙在鼓裡。在這一回之前,林黛玉與薛寶釵之間的直接或間接的沖突已不復存在了,令林黛玉憂慮、痛苦的不是薛寶釵對她與寶玉婚姻的沖擊、破壞,而是寶玉與他人定親、自己健康情況每況愈下。在這個過程中,林黛玉始終是一個胡里胡塗的弱不禁風的受害者,她的意志與情感不負任何責任。作者並沒有騰出應有的篇幅表現她的抗爭――一如前80回里的那種抗爭。第87回林黛玉「感秋深撫琴悲往事」,所謂「悲往事」,只是對著以往寶玉送她的舊手帕而傷心,但這一悲情依然與寶釵無關,所以在悲秋之餘,她重讀寶釵的來書,嘆道:「境遇不同,傷心則一。」於是和了寶釵四章。所謂「傷心則一」,指的是她覺得自己與寶釵一樣「悲時序之遞嬗兮,又屬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獨處離愁」。而賈寶玉也在懷舊,第89回「人亡物在公子填詞」,寫的是寶玉寫詩悼念晴雯。至「蛇影杯弓顰卿絕粒」,金玉良緣與木石前盟的矛盾才正面提出。然而第95回賈寶玉失玉瘋顛、只管傻笑;第96回「泄機關顰兒迷本性」,林黛玉得知寶玉與寶釵的婚事,精神失常。自此,一個瘋瘋傻傻,一個恍恍惚惚,總之,寶黛兩人已不具有正常人的意志。這種釜底抽薪的處理使得寶黛避免了與賈母、王夫人、鳳姐、寶釵的正面沖突,從而也消解了悲劇精神所應有的抗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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